【堂良】八归·画堂（二十七）

转眼开春，天儿渐渐暖和一点，周九良也比冬天活跃了些，也许是熟悉了，见天儿的看着孟鹤堂咯咯咯笑，一口白牙耐人儿极了。
孟鹤堂自从听进了师父的话，心里就像吊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见着周九良就坠得疼。他不想表现出来，周九良又问个不停让他更难开口，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直愣愣的盯着周九良的脸，恍惚着觉得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清，吓得他浑身一抖慌忙抱住熟睡的周九良，不争气的哭。
“先生！” 
周九良在院儿里树底下叫着孟鹤堂，亭楼二楼的孟鹤堂陡然回神儿，对上那双熟悉的细长眉眼。
“您听听，我这《北国春》越来越有味儿了！”
孟鹤堂展颜粲齿，“哪有这么自个儿夸自个儿的。”
周九良不好意思的笑笑，低下头继续拨弄着三弦儿，弦音一声声通绕着孟鹤堂的双耳，他看着树下的少年，一切真熟悉，又想起那天盛夏烈阳里倔强的一声“不”。
孟鹤堂咬着嘴唇蹙了下眉，起身去了后厨。
等周九良练完这曲再抬头，发现自己先生早已不在二楼横栏凭坐，纳闷儿着上二楼屋里去寻，也没见个人影。周九良放下三弦走出门正寻思，阵阵菜香钻进鼻孔，几分嬉痒让他痴笑，快步下楼直奔后厨。
周九良在门口瞧见自己先生围了条粗布在锅台前烟雾缭绕忙活的不可开交，挽起袖子的小臂粘着油花，几滴汗珠在额角反着光，面前盘盘碗碗铺的满满当当，突然想起自己自从跟了先生，生病难过一睁眼，面前永远是热腾腾的碟碗，和先生那张满是担忧心疼的脸，周九良低头眼睛一涩，些许是烟太呛了吧。
他轻手轻脚走到孟鹤堂身后，一个小虎扑抱着自己先生肩膀，吓了孟鹤堂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也没个动静，你要吓死谁啊？！” 孟鹤堂猛的回身一把托住周九良的腰，周九良瞧见自己先生那张原本该配着脂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脸，被草灰熏得黑白有致。
孟鹤堂见周九良不说话，接着回头忙活锅里的菜，周九良偷偷瞧着，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哥……哥哥”，站了半天的周九良想找个话辄，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就是想喊这两个字，孟鹤堂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倒也愣了一下，自己小弦师平时再怎么闹腾，也是一口一个先生叫的端正。
“你喊我什么？？”，孟鹤堂装作不经意，一边问着一边把菜盛到盘子里。
“我……我……，没什么……”
孟鹤堂低眉浅笑，心里像是打翻了酱醋罐子，不知是喜是忧，手里的动作侧了侧脑袋。
“你想喊什么就喊，我爱听。”
周九良局促的小手一下子放松了，仰着脸笑的开心。
“别乐了，去，端菜上楼。”
这顿饭两个人心情截然不同，周九良因为自己先生记得自己爱吃的每一道菜整顿饭都乐呵呵的，孟鹤堂瞧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周九良，心里起起落落，刚刚有个开心的苗头转眼耳边就响起了师父的话。
“别光吃肉，你最近都横着长了，再这么长不给你做新衣裳了。”
孟鹤堂嘴上说着，手里的筷子却夹了块酥肉搁在周九良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