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二十六）

孟鹤堂跟在师父身后一言不发，心里七荤八素，好不容易走回了戏班。
“你先回去，等我明天再与你商议。” 郭班主转身进了屋，孟鹤堂连答应一声都忘了，木讷讷的回头，扶着墙恍惚着前行。
郭班主回了屋，发现自己师兄正坐在太师椅上。
“呦，于老板，怎么今儿有空来喝闲茶了。” 于谦见他打着哈哈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十八子。
“你别跟我在这遮话，你真打算送小孟走？”
“不然呢，等着他被仇家寻上？我当初就不同意留着那小子给他做弦师，你又不是不知道周九良的身世，你就是引火上身！”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迟早他俩要知道。”
“你现在又舍得了？是谁口口声声说堂儿是自己看大的，说什么也不能有事，吴老板这波刚平，我不趁着这空把他送走，等到事情捂不住了，别说堂儿，整个戏班子都要搭进去！你就心疼孟鹤堂，其他的孩子不管了？！”
于谦拿起茶杯紧紧握在手里，叹了口气。
孟鹤堂失魂落魄的回了亭楼，一下子瘫坐在床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突然就要给他换弦师，也不明白为啥赶他出去挑班唱戏，这没头没尾的让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师父应该不会真的把九良带走吧……不会的……”
孟鹤堂正愣神，突然木门哗啦一响，周九良像只野兔子一样撞进来，周九良怀里揣着好几个纸包兴冲冲的进门，正好对上孟鹤堂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一个寒颤。
“先……先生，您咋回来了也没个动静……”，周九良悻悻的放下怀里的纸包，“您怎么也不生炉子呀，多冷啊。”
周九良忙活着暖炉子，孟鹤堂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吧嗒掉在裤子上。
“好了，一会儿就暖和了！”周九良一回头，瞧见悄默声脸上挂珍珠的孟鹤堂吓了一跳。
“先生，您怎么了……”，周九良快步过去横跨着孟鹤堂的腿一屁股坐下，抱着孟鹤堂的脑袋给他擦泪。
“没怎么，累了。”
“先生，我给您带了可多您爱吃的！有蜜三刀，油果，还有山里红，还有盆儿糕呐！”
孟鹤堂瞧着周九良少有的兴奋，忍不住乐了。
“这哪是我爱吃，明明都是你爱吃的。”
周九良觉出自己先生的不对劲儿，用尽浑身解数逗孟鹤堂开心，天黑了，孟鹤堂躺在床上两眼直发楞。
“先生，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您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些。” 周九良躺在孟鹤堂胳膊上，感受着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呼吸。
“没啥不开心的，”孟鹤堂轻声说，“我就是累了。”
“先生您不爱说就算了，谁都有个不开心的事儿，您知道么，我其实有家。”
周九良抠着手，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想和孟鹤堂讲述自己憋了十七年的心事，心想着，给先生当听个故事，也算解闷儿。
“我知道我爹是谁，我也知道我娘是谁，他们都说我是个孤儿，是因为师父不让我说。”
孟鹤堂听着周九良在一旁嘟嘟囔囔，也有几分好奇。周九良使劲儿往孟鹤堂怀里缩了缩，继续自顾自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