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十七)
孟鹤堂这一年过得更是犹乐淘淘,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里除了戏,还有些人气儿了。周九良小他六岁,心思单纯细腻却又不爱表现,每每到了那拿他逗趣的时候,孟鹤堂就乐的没个正型儿。孟鹤堂也习惯了一搭手就有人接着,一回头就有人望着你,一张嘴就有人知道要说什么的日子,要说这世上最让人出不去的,莫过于带着惦念的交心相知。
这不长不短的一年,孟鹤堂在京城红成了招牌,戏班子被托衬着不再那么拮据,看客们都说,得了弦师的孟鹤堂浑身都是彩,以前是戏成全他,如今是他演活这戏。周九良瞧着他家先生红透了京城的戏圈儿,又骄傲又别扭,他舍不得自己先生这么累。
孟鹤堂到了年底戏也多了,请他的不是老爷就是兵,周九良跟着他见惯了大场面,有些时候孟鹤堂说不出口的话周九良就帮他家先生挡着,时间一长周九良俨然一副介错人的样子。年底大户人家都摆家宴,这京城戏班子虽多,但都认角儿,从立秋孟鹤堂就收了不少来约戏的红纸,现如今也该给人家个信儿了。
这日孟鹤堂歇下来,在亭楼里拿着镊子喂着那只红嘴白翎的花八哥,周九良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红纸用手掸了掸。
“先生,我给您理理吧,这么多唱到封箱都唱不完。”周九良嘟着嘴冲孟鹤堂说,心想的却是这年还过不过了,是要活活累死自己先生么。
“行,你理理吧,哪家哪户什么时候有什么忌讳的有什么要注意的都列出来,好让小厮去给人家答复。”孟鹤堂放下手里的镊子走到圆桌对着周九良坐下。
周九良一张张的看,但是也不写,孟鹤堂有些纳闷。
“你别光看呀,”孟鹤堂探着身子瞧了瞧被周九良放在一侧的纸,“不是让你列出来么。”
“这些都不能应,”周九良头也不抬,“您看看,张家,要连唱小半本的《西厢记》,先生要是顶下来嗓子都得痼了。再看看这宋家,非得听《大登殿》,那身行头的衣服褶子薄着呢是要冻死谁?还有这南城于家,《秋江》只要一二四折,哪有拆开了唱的道理?不成不成这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