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鬼魅(7)

他只表示下次带来就好。
我试探着问：“如果你想要打发时间的话，我还有其他书可以带来。”
他笑着摇摇头，快速地写下一行字：“我只是想看一看，之后讲给我妹妹听。”
“你有一个妹妹？”
“是啊，很漂亮，才七岁。”他的眉眼里泛出丝丝缕缕的生气，我看他起身快步走向柜子，小心地从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看着像某种已经被淘汰的视频播放器一般的黑盒子，兴致勃勃地开了机，给我打开了一段录像。
录像只有几秒，是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向镜头跌跌撞撞扑过来，我听不见声音，只能从口型来猜她是在说“I love you”。
他的瞳孔里满满盛着那个娇小的影子，嘴唇翕动着在同一刻回应：“I love you”。
“你一定很想见她。”
他轻轻点头，关掉了录像把播放器握回手心，“她就是我的全部意义。”
这样一个请求我无法拒绝，也做不出更多安慰，只好轻轻地敲了敲玻璃。巡逻机器人生锈关节里冒出的咔咔声响已经从楼道另一头迫近，我来不及再问太多，只好先和他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又循着原路猫腰钻了出去。

只是临走前我问起他的真实名字，却被又一次拒绝，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坚持让我仅以编号称呼他。但他也同样拒绝了知晓我的名字，这不得不令我困惑。
就仿佛——我回头看向地面上伸出的那个颀长影子，他似乎只希望做一个途经此夜的鬼魅。
于是此后我便可以常常遇上禁区里昼伏夜出的野猫，而像躲避高塔塔顶各式扫射光柱这类本事也练了出来，已经到了可以游刃有余地调戏巡逻机器人的地步。当然，我和7211先生的相处也合上了拍，不得不说，这个人对英式的冷笑话和老电影的热衷简直不可思议。他还总喜欢反复地给我背诵——噢，不，应该说是默写那些电影台词。我因此还开过他玩笑:“就像你昨天刚刚重温了一遍一样。”
但他却意外地因这一句话而陷入沉默，良久才从唇角漫上一层笑，慢慢写道：“在地球的某些角落，这还是风靡一时的电影。去影院买票，爆米花也许还供不应求。”
是啊，或许吧，在世界某些地方，亿万恒河沙数已不尽流逝；但在另外一些地方，海啸尚在岸边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