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神怪鬼魅事 - 有狐与君绝

余自幼好奇诡之事，故常常与人请教各处神怪鬼魅传言。
一日出行途中，天气炎热，故而寻至路边酒馆，饮上一碗热茶，且解暑气。
酒馆今日有一戏团借宿，本是寻常事，余却感觉略有不适之处，具体为何，却又无法言明，值得静观其变，且独善吾身。
戏团有一女子轻舞高歌，若洛神临世，大概便如此女。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酒馆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皆欣赏这本不应该出现在街边小店里的动人舞姿，大抵那些通都大邑的销金窟中方能一见吧。只是一众伴奏乐师呆板的神情，让余只得暗自戒备。
酒馆外突然传来唢呐锣鼓声，是一伙迎亲队伍。前面高头大马之上坐着一身红衣的新郎官。算不得俊美无双，到底是小登科，人逢喜事精神爽，别有风采。
酒馆内女子突然引吭高歌，歌声清冽，激烈昂扬，有金戈铁马，有柔情似水，亦隐约藏有悲愤不舍，五味杂陈。唯歌声动人心魄，让人沉醉。
路过的新郎官似乎也为歌声吸引，驻马片刻，细细聆听，后不由得高声问道：“敢问姑娘，此曲何名？”
女子微微一顿，转眸望向新郎官。所谓明眸善睐，巧笑嫣然，大抵便如女子这般。只是那一瞬的无边风采转瞬即逝，似快刀落下，乱麻迎刃而解，不留半点痴缠，只剩空空如也。女子轻声回应：“与君绝。”
新郎官愣了半晌，抱拳作揖道：“谢过姑娘。”便随着整支迎亲队伍继续向前。
只是似乎无论是酒馆中众多酒客，还是迎亲队伍中的众人，无人注意到，女子与新郎官交谈时，所有一切都停止了片刻。饮酒者举杯不饮，吹弹者悬臂未落。鸟雀不飞，鸡犬不鸣。待得新郎官作揖谢过后，时间才继续流动。
余不敢多言，悄悄离开酒馆。只觉得背后有目光如钉，脊背发寒。
待得夜宿客栈，夜深时刻，窗外有狐鸣啾啾。余无奈，只得开窗迎客。甫一开窗，便觉轻风拂面而过，屋内便有一女子，亭亭而立，巧笑嫣然。
余只得作揖道：“今日不慎，唐突了姑娘，还请大仙见谅。”
女子轻笑，道：“观先生不凡，不想竟得见谪仙人。”
见余懵懂，女子又道：“茅山黄符，当真有镇妖之力？”
余只得摸摸胸口所藏黄符以壮胆气，道：“在下小小说书人，游走四方，还请大仙高抬贵手。”
女子轻叹道：“今日见先生，妾有一问，还请先生解惑。”
不等我答话，女子说道：“世间情动如何？”
余脱口而出：“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啷当响。”
女子展颜，接着说道：“世间情绝如何？”
不待我多言，女子自顾答道：“世间情绝，如清晨薄雪，一遇骄阳，便为轻烟。”
言毕，女子双手叠于腰间，屈身示万福，便化烟飘出窗外。
隐约有泪滴落。
余怅然，大抵又是一桩劳情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