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鬼魅(4)
剥离的时空上,物质从最深处的分子、原子、电子直至夸克开始畸变,声色犬马悉数失真成了幢幢鬼影,声、光的波动像拍打在礁岩上的海浪,在时空的高墙前退却。
历史就此分叉,城与城划地为王,各自为战。
我们被彼此的鬼域围困。
三
“致亲爱的姜:
……我无法理解、也不必理解我所做的一切,我只须观察、共情。但我的样本是个极为稳定的存在(所以我并不愿称他为病人),我更愿意形容他为‘一块西西弗斯都生畏的恒常巨石’。所以我很好奇,他们为何会如此忧虑……”
主任没有说错,我的工作的确很简单——太简单了。
我的访谈对象和我隔了一面玻璃幕墙,我可以看见他的一切表情、行动(当然,他也可以看见我的),但无法听见他的声音。我所能做的仅仅是通过纸面访谈的形式对他进行询问,通过他的回答与其他微表情进行相应判断。
这份工作大概有数名医生轮换进行,但为了避免干扰,我们从未碰面。今天是我当值,我收拾好纸笔,匆匆走进那间满目纯白的实验室。
“满目纯白”——是,我想这个词形容的恰如其分。不论是我的访谈对象那边还是我这边,从天花板到地面都是坚实的纯白合成材料。当然,玻璃墙对面那位的房间里还有一些隐匿于暗处的柜子和其他家具,只是也都是通体纯白,仿佛要融进这环境而形成某种完美的保护色。
我推开门,那一位已经准时候在了玻璃墙前,极有风度地欠身向我致意。这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当即取出垫纸板,在玻璃墙这头的椅子上坐好。
“上午好,7211先生。最近怎么样?”我在纸上随手写下一句问候,同时注视着我的访谈对象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单薄苍白的年轻男人——病号服松松垮垮的罩在他身上,整个人瘦的脱了相,简直就像个骨头架子上搭了件衣服。但那种举手投足都带风的硬朗又自然流露出他几分军人气质,所以也并不显得病态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