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统治者(5)

“我们在这个瓜亚什么的滨海小镇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一天晚上，我和奥康纳坐在门外，用甘蔗酒、冰块和酸橙汁打发时间，我对他说：
“‘作为爱国者，我还不太清楚我支援的是什么，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究竟策划怎么制服这个国家？你打算用流血手段呢，还是用和平正直的手段在投票站收买选票？’
“‘鲍尔斯小老弟，’他说，‘你是个好人，我打算在这场动乱后委你以重任。但是你不懂得政治。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撒开一张策略的网络，用无形的手掐住了暴君卡尔德拉斯的脖子。共和国每一个城镇里都有我们的人。自由党必然取得胜利。我们的秘密名单上已经有许多同情者，多得足以一举摧毁现政权。’
“‘测验投票，’我说，‘只能表明空话大话的风向。’
“‘这一切是谁完成的？’奥康纳自顾自往下说，‘是我。指挥一切的是我。我们来这里时，我的代理人向我报告说，时机已经成熟。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人民起来反抗时，谁是他们的当然领袖？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我们在杜拉斯纳斯省的代理人，扎尔达斯，昨天向我汇报说人们私下已经称我为“图书馆门”了，也就是西班牙语的“解放者”①。’

①译者注：英语的“图书馆门”（Library Door）和西班牙语的“解放者”（Liberator）发音相似。
“‘扎尔达斯是不是那个戴纸硬领、穿自制便鞋的酱紫色的阿兹特克老头？’我问道。
“‘正是。’奥康纳说。
“‘他出来时，我看见他往坎肩口袋里塞进一本黄皮小说①，’我说，‘也许由于这个原因，他们管你叫图书馆门，不过他们更把你当做银行的边门。我们逢事应该往坏处着想。’
①译者注：黄皮小说（yellow-back）是19世纪美国流行的通俗廉价小说，最初用黄色硬纸板作封面；美钞俗称“绿背”（green-back），因为美国联邦储备银行发行的纸币背面呈绿色，故下文有“银行”之说。
“‘钱当然是要花的，’奥康纳说，‘但是不出一个月，这个国家就会落到我们手里。’
“傍晚，我们通常在广场上散散步，听乐队演奏，同那些苦中作乐的老百姓打成一片。镇上一共有十三辆马车，都属于上层阶级，多半是四轮轻便车和老式的双马四轮车，正像阿拉巴马州的米利奇维尔市市长参加济贫院开幕典礼时乘坐的车子。他们绕着广场中央早已干涸的喷水池打转，朝熟人抬抬缎子高礼帽打招呼。普通百姓光着脚板溜达，抽着细长的雪茄烟。在走出屋外的人群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巴尼·奥康纳。他身高六英尺二，穿的是纽约第五街的名牌服装，眼睛炯炯有神，两撇乌黑的胡子梢一直翘到耳朵旁边。他是天生的独裁者、沙皇、英雄和蹂躏人类的人。我觉得广场上的人都注视着奥康纳，每个女人都爱慕他，每个男人都惧怕他。我瞅着他时，有一两次忽然想到以前他得意时的风光模样，我开始飘飘然，觉得自己也是南美洲的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紧接着我又回到严峻的现实，把想象力集中在星期六晚上领到的二十一个美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