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19)

鲁滨孙大惊失色地将手放在面颊上，仿佛卡尔闯下什么祸了。“一切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响起了德拉马什的声音，“你们难道不知道，布鲁娜妲洗完澡还要躺一个小时吗？简直乱弹琴！等我来收拾你们！鲁滨孙，你大概又在做梦了！你，我要你一个人对发生的一切负责。你要管束好那个孩子，这里不是按照他的脑袋瓜子来干活的。人家要点啥，你们总是啥也拿不来，没有什么事要干的了，你们又忙乎起来。你们随便爬到哪儿待着，需要你们的时候再出来！”
但是这一切马上就被忘记了，因为布鲁娜妲在窃窃私语，疲惫无力，仿佛她被热水淹没了似的：“香水，拿香水来！”“香水！”德拉马什喊道。“快去拿呀！”是，可是香水在哪儿呀？卡尔看看鲁滨孙，鲁滨孙看看卡尔。卡尔发现，他必须独自一人来主持这里的一切事务，鲁滨孙不知道香水在哪里，他干脆躺倒在地上，不停地用两条胳臂在沙发榻下来回扒拉，可是什么也没扒拉出来，只扒拉出来一团团尘土和女人头发。卡尔先奔向紧靠门旁边放着的盥洗台，但是盥洗台抽屉里只有旧的英文小说、杂志和乐谱，一切都塞得满满的，你一旦把它们打开，就休想再把它们关上。“香水，”其间，布鲁娜妲还在唉声叹气，“多久才能拿来呀！我今天是否还拿得着我的香水呀！”布鲁娜妲这样不耐烦，卡尔自然哪儿也没法好好寻找，他只好凭肤浅的初步印象行事。柜里没有那瓶子，柜顶上压根儿就只有旧的小药瓶和软膏，其余的一切反正都已经送进洗澡间里去了。

也许那只瓶子在餐桌抽屉里。但是在去餐桌的路上——卡尔只想着香水，别的什么也不想——他猛一下撞在终于已经放弃在沙发榻下寻找、朦胧意识到香水所在地而好像瞎了眼似地向卡尔跑过去的鲁滨孙身上。卡尔保持沉默，鲁滨孙虽然没停下脚步，但为了减轻疼痛，却持续不断过于大声地叫喊起来。
“他们不找香水，倒打起架来了，”布鲁娜妲说，“这种混乱状况会把我整出病来的，德拉马什，我一定会死在你的臂弯里的。——我必须拿到香水，”然后她喊道，吃力地站了起来，“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它！不给我把香水送来，我就不从这浴盆里出来，哪怕我得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说着，她用拳头击水，人们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
可是餐桌抽屉里也没有香水，虽然那里净是布鲁娜妲的化妆用品，诸如旧粉扑、小胭脂罐、发刷、小鬈发和许多乱蓬蓬、粘在一起的小玩意儿，但是那儿没有香水。鲁滨孙一边还一直在喊叫，一边在一个角落里将堆在那里的一百多只盒子和小匣子一个一个打开、翻寻，每打开一只便总有一半东西，大多是缝纫用具和信件，掉到地上并且也就待在地上不动了，从他时不时用摇头和耸肩向卡尔所表示的意思来看，他什么也没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