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16)

他们行驶了两天两夜。现在卡尔才领悟到美国疆土的辽阔。他不知疲倦地向窗外张望，而吉阿科莫则一个劲地也往窗边挤，直到对面好玩牌的小伙子们对此感到腻烦，自愿把靠窗的座位让给了他。卡尔感谢他们——吉阿科莫的英语并非人人都听得懂——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态度变得友好多了，这也正是在旅伴当中常有的事，不过他们的友好态度也常常会成为累赘，因为譬如每逢他们有一张牌掉在地上，他们就在地上寻找，就使劲捏卡尔或吉阿科莫的大腿。然后，吉阿科莫便大声喊叫，总是每次都感到惊恐，抬起大腿，有一回卡尔试图猛踢一脚回敬他们，但是一般来说都默默忍受这一切。面对着外面的大千世界，对在这小小的、甚至开着窗户还烟雾缭绕的隔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人们也就不以为意了。
头一天他们穿行过一座高山，暗蓝色的悬岩以其尖尖的楔子向列车逼近，人们从窗户向外探身，徒劳地寻找着峰顶，幽暗、狭窄、被撕裂的山谷张开着，人们用手指头指引着那些山谷渐渐隐去的方向，宽阔的山涧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上像巨浪一样匆匆涌来，夹带着万千汹涌的泡沫浪花，它们从火车驶过的桥下奔腾而过，它们离人如此之近，以致它们那凉丝丝的气息让你的脸冷得打战。

残稿Ⅰ
“起来！起来！”一大早，卡尔刚睁开眼睛，鲁滨孙就嚷嚷。门帘还没拉开，但是从透过空隙照进来的、均匀的太阳光人们看得出，现在已经是上午什么时候了。鲁滨孙急急忙忙、神色忧虑地走来走去，一会儿他拿着一条毛巾，一会儿提着一只水桶，一会儿拿着内衣、裤和衣服，每当他从卡尔身边走过，他都试图用点头来鼓励他起身，用高举手中恰好拿着的东西来表示，今天他还在最后一次替卡尔受苦，第一天早晨卡尔当然无法了解这项工作的种种具体内容。
但是不久卡尔便看到，鲁滨孙究竟在侍候谁。在一个用两只柜子与房间的其余部分隔开的、卡尔迄今还没见过的小间里，有人正在彻底大洗身。人们看见布鲁娜妲的脑袋，那裸露的脖子——头发恰好贴在脸上——以及脖颈儿的下端从柜顶伸出，德拉马什的不时举起来的手里拿着一块水注四射的海绵，他就是用这块海绵给布鲁娜妲洗身、擦澡。人们听见德拉马什向鲁滨孙下达的简短的命令，鲁滨孙不是通过那个现在已被堵塞住的、固有的入口往小隔间里递东西，而是凭借一个柜子和一面屏风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缺口，他每次递东西时都得将胳臂远远伸进去，将脸扭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