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11)

“您最后受雇于哪儿？”那先生然后问。卡尔正要回答，那先生却举起食指，再次说：“最后！”
卡尔已经正确理解了第一个问题的意思，便一晃脑袋毅然决然回答说：“在一家办事处。”
这倒还是句真话，可是如果这位先生要求进一步了解办事处的性质，那么他就只好撒谎了。可是那位先生没有那样做，而是提了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完全如实加以回答的问题：“您在那儿满意吗？”
“不！”卡尔嚷嚷，几乎是打断了对方的话。卡尔斜眼一瞥，看到领队面带一丝微笑。卡尔后悔自己对最后这个问题回答得欠考虑，但是他实在经受不住引诱，所以情不自禁地就喊出了这个“不”字，因为在整个儿最后那段工作时期里他只有一个夙愿，只盼着会有某个陌生的雇主走来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但是他的回答可能还会带来另外一个不利情况，因为这位先生可能会问，他为什么不满意。然而，他没问这个，却问：“您觉得自己适合于干什么工作？”这个问题可能确实是个圈套，因为既然卡尔已经被录取当演员了，干吗还提这个问题呢？可是虽然他明明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却仍然可能会克制不住自己而声言，他觉得自己特别适合干演员这一行。所以他绕过这个问题，冒着会显得自己倔强的危险说：“我在市里读了广告牌，因为那上面写着，剧场用得着每一个人，所以我就报了名。

”
“这个情况我们知道。”那先生说，说罢就沉默不语并由此表明，他坚持他原先提出的问题。
“我已经被录用当演员。”卡尔犹豫不决地说，想让那位先生明白，最后的这个问题使他陷入了困难境地。
“这是对的。”那先生说，说罢又沉默不语了。
“不，”卡尔说，已经找到一个职位的全部希望动摇了，“我不知道，我是否适合演戏。但是我愿意努力，尽力去完成委派给我的一切任务。”
那位先生向主任转过身去，两人点点头，卡尔似乎回答对了，他又鼓起了勇气，振作起精神等待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您本来想学什么专业？”
为了将这个问题表述得更准确——这位先生始终非常看重表述的准确——他补充说：“我是指在欧洲。”说罢，他将手从下巴放下，做了一个轻微的手势动作，仿佛他想以此同时暗示，欧洲多么遥远，在那里构思的计划多么无关紧要。
卡尔说：“我本来想当工程师。”这个回答虽然违背他的本意，在充分意识到自己迄今在美国的职业生涯的情况下重新提起他曾经想当工程师这件往事，这是荒谬的嘛——即便是在欧洲难道他就会当上工程师了吗？——但是他恰好一时找不到别的答案，所以就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