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9)

“内格罗？”主任问，摇摇头并做了一个鬼脸，仿佛卡尔现在已经达到了难以置信的顶点了。记录员也用审视的目光凝视了卡尔片刻，但是随后他重复了一遍“内格罗”，便将这名字登记上册。
“您记的不是内格罗吧？”主任斥责他道。
“是，是内格罗。”记录员心平气和地说，还做了一个手势，仿佛是在说，下面就是主任的事了。主任倒也克制住了自己，站起来，说：“您被俄克拉荷马剧场——”可是下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他不能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便坐下，说道：“他不叫内格罗。”
记录员竖起眉毛，亲自站起来说：“那我就通知您，您被俄克拉荷马剧场录用了，现在让人来把您介绍给我们的领队。”
又喊来了一个仆人，这仆人将卡尔带到评判台。
在下面梯级旁边，卡尔看见了那辆童车，这时恰好那对夫妇也下来，女人怀里抱着孩子。
“您被录用了吗？”那男人问，他比先前活跃多了，那女人也喜滋滋地望着他。当卡尔回答说，他刚才被录用了，现在去面见领队，那男人便说：“我祝贺您。我们也被录用了。这似乎是一家好企业，当然人们不可能马上就了解全部内情，哪儿也都是这样嘛。”他们还相互道了一声“再见”，卡尔就登上评判台。他慢慢行走，因为上面那个小房间里似乎挤满了人，他不想挤进去。他甚至站住脚，眺望整座大赛马场，它向四面八方伸展出去直达远处树林。他陡生兴致，想看一场赛马，他在美国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小时候在欧洲，他曾被带去看过一场跑马比赛，但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是母亲拉着他从那些不肯让路的人中间穿过去的。其实他根本还没看过赛马。这时他听见背后有台机器哒哒地响起来，他转过身去，看到在赛马时公布优胜者名字的仪器上现在正向上升起如下的字样：

“商人卡拉以及妻子和孩子。”原来这里正在向各办事处通知被录用人的名字。
这时恰好有几位先生手里拿着铅笔和笔记本，互相热烈交谈着从梯级上走下来，卡尔贴着栏杆，让他们走过去，随后便拾级而上，因为上面已经有空位子了。在用木头栏杆围起来的平台的一个角落里——整个平台看上去就像一座狭窄塔楼的平坦的屋顶——坐着一位先生，他的双臂沿着木栏杆伸出，一条白色绸带横贯胸前，上面写着：“俄克拉荷马剧场第十招募队领队”。他身旁的一张小桌上放着一台肯定也是赛马时使用的电话机，领队显然在介绍前就用它了解了每一个求职者的必要的情况，因为他起先根本不向卡尔提什么问题，而是对一位双腿交叉、手托下巴靠在他身边的先生说：“内格罗，一个欧洲中学生。”仿佛此话一出口正在深深鞠躬的卡尔的事对他来说便已谈妥了似的，他顺着梯级往下看，看是否又有人上来，但是由于没有人上来。他有时就仔细倾听另一位先生与卡尔进行的谈话，但是通常都是俯视赛马场，用指尖敲打着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