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六 鲁滨孙事件(20)

你的钱你都存放在我这儿，每周的小费你都交到我这儿。天晓得，孩子，你从哪儿弄来的钱去寻欢作乐，你现在又想到哪儿去取钱来给你的朋友？这自然纯粹都是些我至少现在决不可以向总管透露的事情，因为不然的话也许调查也就无法避免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也必须离开这家饭店，而且越快越好。你直接就到布雷纳膳宿公寓去——你已经和特蕾泽一道到那儿去过多次——凭这份推荐他们会免费接收你的。”——说着，女厨师长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金色笔，用这笔在一张名片上写了几行字，可是写字的时候她没有停止说话——“你的箱子我马上让人给你送去。特蕾泽，你快到开电梯工更衣室里去收拾他的箱子！”（但是特蕾泽还没动弹，而是在经受了这一切痛苦之后如今也想亲眼看到卡尔的事情因女厨师长的善良意愿而出现好的转机。）
有人没有露面把门开开一条小缝，随后立刻又把门关上。显然是有人对吉阿科莫说了什么话，因为此人走过来说：“罗斯曼，我有话要向你转告。”
“马上就完，”女厨师长说，把名片塞进卡尔的口袋里，卡尔一直低着头听她说话，“你的钱暂时由我保存，你知道，你是可以信赖我的。今天你就待在家里，考虑考虑你的事情，明天——今天我没有时间，而且我在这里也滞留得太久了——明天我到布雷纳那儿去，到时候我们再看，我们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怎样，这一点你今天就应该认识到。对你的未来你不必操心，你还是多想想过去的时光吧。”说罢，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便向总管那边走去。卡尔抬起头来，目送着这位身材高大、魁伟的妇女步履稳健、姿态潇洒地离去。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在他身边留下没走的特蕾泽说，“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哦，是的。”卡尔对她微微一笑说，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人家把他当小偷赶走感到高兴。特蕾泽的眼里闪烁出纯真的喜悦的光芒，仿佛既然人家让他走人，不管是光荣地离去还是耻辱地溜走。那么，卡尔做没做坏事，他受到了公正还是不公正的评价，这对她来说也就完全是无所谓的了。恰恰是这个在她自己的事情上一丝不苟、对女厨师长的一句并不完全明确的话会反复揣摩、探究几个礼拜的特蕾泽竟采取了这样的态度。他故意问：“你马上去收拾我的箱子并把它送走吗？”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惊讶地直摇头，因为特蕾泽居然这么快就领悟了这个问题的意义。她确信，箱子里一定有必须严加保密不能让大家看见的东西，所以，她没顾得上看卡尔一眼，没顾得上和他握一握手，而是只悄悄地说了声：“当然，卡尔，马上，我马上去收拾箱子。”话音刚落，她就撒丫子跑开了。
这时，吉阿科莫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因久等而情绪冲动起来，大声嚷嚷：“罗斯曼，那个人在下面过道里打滚，不愿意让人把他弄走。他们想送他去医院，可是他抗拒并声称，你决不会容许他进医院的。他要人家叫一辆汽车来送他回家，说是你会付车钱的。你愿意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