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六 鲁滨孙事件(18)

现在还只有两件事要问一问，如果你愿意简单了结这件事，这两个问题你可以自己回答，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你不合作，我们也会把问题弄清楚的：第一，你是怎样设法进入储藏室的；第二，这准备送人的钱你是怎么积攒起来的？”
“如果人家没有良好的愿望，我是无法为自己辩护的。”卡尔暗自思忖，不再回答总管的提问，尽管特蕾泽会因此而感到很痛苦。他知道，他所说的话，到头来全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会和本意完全不一样，是好是坏，这全看你怎么判断了。
“他不回答。”女厨师长说。
“这是他所能采取的最明智的做法了。”总管说。
“他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来的。”门房班长边说边用那只以前颇残忍的手小心翼翼抚摩自己的胡子。
“你安静点，”女厨师长对身边开始啜泣起来的特蕾泽说，“你看见了，他不回答，我还能帮他什么忙呀？说到底是我在总管先生面前做错了事嘛。你说吧，特蕾泽，你是不是觉得是我耽误了事，没出力帮他的忙？”特蕾泽怎么会知道这个，女厨师长向这个小姑娘公开提出这个问题、这个请求从而使自己大失体面，这有什么用吗？
“女厨师长太太，”卡尔说，他再次打起精神，但是仅仅是为了可以使特蕾泽避免作出回答，没有别的目的，“我不认为，我做了什么给您丢脸的事了，仔细调查以后，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认为的。”

“任何一个人，”门房班长用指头指着总管说，“这是在挖苦您呢，伊斯巴吕先生。”
“嗯，女厨师长太太，”总管说，“现在6点半，时间不等人了。我想，在这件已经处置得太宽容的事情上，您最好还是让我来提出最后的处理意见吧。”
这时，小吉阿科莫已经走了进来，正要向卡尔走去，却因慑于笼罩全场的一片寂静气氛而收住了脚，等待着。
自卡尔讲完最后那几句话以来，女厨师长就一直没有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而且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已经听见总管的这个意见了。她睁大着眼睛望着卡尔，这一双眼睛又大又蓝，但是由于上了年纪和劳累过度而显得有点儿暗淡。瞧她这样站在那里，轻轻摇晃着面前的沙发椅，人们完全有理由可以期盼，她马上就会说：“嗯，卡尔，我琢磨着，这件事还没有弄清楚，如你所说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调查我们现在就进行，不管人家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因为必须秉公办事。”
但是女厨师长没说这样的话，在一个无人敢惊扰的小间歇之后——只有座钟敲响六点半证实总管说的话，而且谁都知道，整个饭店里所有的钟都同时在敲响——女厨师长说：“不，卡尔，不，不！我们不想轻信这种话。正义的事情也会有一种特殊的外观，而你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却没有这样的外观。这话我可以说，而且我也必须说，我必须承认这一点，因为是我怀着对你的最好的偏见到这儿来了。你看到了，特蕾泽也沉默了。”（可是她没有沉默，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