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六 鲁滨孙事件(14)

“总管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了。”卡尔回答。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她赶快说，眼睛闪着明快的光。
“不，”卡尔说，“你不知道，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我必须离开这儿，女厨师长也已经对此确信不疑了。请你别待在这里，上去吧，我随后会来向你告别的。”
“可是，罗斯曼，你想哪儿去啦，只要你喜欢，你完全可以留在我们这儿。女厨师长要办的事，总管样样都会去干的，他爱她呀，这是我最近知道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唉，特蕾泽，现在你走吧。你在这儿，我就不能有效地为自己辩护。而我又必须很好地为自己辩护，因为人们对我提出了许多谎言。可是我越是注意，给自己辩护得越好，我也就越有希望留下。所以，特蕾泽——”可惜他突然感到一阵疼痛，便万般无奈地轻声补充说，“要是这个门房班长能把我放开就好了！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他是我的敌人。瞧他老不停地拧我、拽我。”“为什么我说这个呀！”他同时在想，“没有一个女人会平心静气地听这种话的。”果不其然，没等到他用那只自由的手将她拦住，特蕾泽就转过身去对门房班长道：“门房班长先生，请您立刻放开罗斯曼，您弄得他好痛。女厨师长太太立刻亲自来这儿，到时候我们就会看到，他全是冤枉的。您放开他。折磨他，会给您带来什么快活呀！”说着，她甚至去拉门房班长的手。“命令，小姐，命令。”门房班长说，并用空着的那只手热情地把特蕾泽拉向自己怀里，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甚至使劲压住卡尔，仿佛他不仅想给他带来痛苦，而且也仿佛他对这条他拥有的胳臂抱有一个特殊的目的，这个目的还远没有达到。

特蕾泽花费了一些时间才从门房班长的搂抱中挣脱出来，正想找一直还在听噜里噜苏的贝斯讲话的总管替卡尔说情，这时，恰好女厨师长迅步走了进来。
“谢天谢地！”特蕾泽喊道，一时间人们在房间里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这句响亮的话。总管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把贝斯推到一边。
“您亲自来了，女厨师长太太？为了这件小事？我们在电话里谈过之后，我能预感到会这样，但是我确实没想到您还真会来。可是您的被保护人的事情却变得越来越糟糕了。我担心，我果真将不辞退他，而是必须把他关押起来。您自己听吧。”说着，他招手让贝斯走过来。
“我想先和罗斯曼说几句话。”女厨师长边说边在一把沙发椅上坐下，因为总管再三请她就座。
“卡尔，你过来。”随后她说。卡尔走近或者不如说是被门房班长拖近过来。“您放开他，”女厨师长太太生气地说，“他不是谋财害命的凶手！”门房班长果真将他放开，但是松手前还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捏得他怎么拼命控制也忍不住泪水涌进眼眶。
“卡尔，”女厨师长说，平静地将两手放在膝间，低头望着卡尔——这根本就不像审问——“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仍还完全信任你。总管先生也是一个公正的人，这一点我可以担保。从根本上来说，我们俩都愿意让您留在这里。”——说到这里，她朝总管匆匆瞥了一眼，仿佛她是在请求他不要打断她的话似的，他果然没插话，“迄今为止人们也许在这里对你说了些什么，这些话你都把它们忘了吧。尤其是门房班长先生对你说的话，你更别往心里去。他虽然是个情绪冲动的人，他干这一行所以也不奇怪嘛，但是他也有老婆和孩子，知道人们犯不着去折磨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这种事有人会妥善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