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六 鲁滨孙事件(12)

不，不，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帮您这个忙，尽管我一向愿意竭诚地为您效劳。即便我不顾一切让他留在这里的话，这不会有别的什么意义的，只会给我留下一个祸根，为了您的缘故，是的，为了您的缘故，他也不能留在这儿。您对他表示关心，可是他根本不配，由于我不仅认识他，而且也认识您，所以我知道，这准会让您感到大失所望的，而这正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加以避免的。我完全直言不讳，虽然这个不思改悔的孩子站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得辞退他，不，不，不派他做别的工作，他完全不能用了。此外也还有人对他提出别的指控。譬如门房班长，怎么样，什么呀，费奥多尔，是的，费奥多尔抱怨这个孩子无礼和粗野。嗯，这还不够吗？哟，亲爱的女厨师长太太，您为了这个男孩而迷失您自己的本性了。不，您不可以这样来折磨我。”
这时，门房俯身对着总管的耳朵悄悄嘀咕了几句。总管起先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就那样快速地对着电话机说话，以致卡尔一开始竟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就踮着脚尖走近过去两步。
“亲爱的女厨师长太太，”卡尔听见总管在说，“直说了吧，我简直不敢相信，您看人竟如此缺乏眼力。刚才我听说到一些有关您这位宝贝孩子的情况，这些情况将彻底改变您对他的看法，我几乎感到遗憾的是，偏偏得由我来把这些情况告诉您。原来这位高尚的少年，您称他是守礼仪的楷模，没有一个不当班的夜晚他不跑到城里去的，每次他总是早晨才从城里回来。哟，哟，女厨师长太太，这是有证人加以证实了的，无可指摘的证人，是的。现在您也许可以告诉我，这寻欢作乐的钱他是从哪儿弄来的吗？他怎么还会聚精会神地上班？也许您也还要我向您描述一番，他在城里干些什么勾当吗？摆脱掉这个孩子我可是刻不容缓。请您以此为戒，对流浪汉我们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可是，总管先生，”卡尔嚷嚷道，他简直如释重负了，因为这里似乎发生了天大的误会，它很可能还会导致一切出乎意外地好转起来，“事情肯定搞错了。我相信，门房班长曾告诉您，说我每天夜晚都外出。可是这完全是不对的，相反，我天天晚上都在大寝室里，这一点所有的男孩都可以证明。如果我不睡觉，我就学商业通信，可是我一宿也没有离开过大寝室。这一点是很容易证明的。门房班长先生显然把我跟别人混淆了，现在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以为我不问候他。”
“您快给我闭嘴，”门房班长喊道，并挥舞拳头，换了别人，大概会挥动一个手指头的，“我会把你跟别人混淆的！对了，那我岂不就当不成门房班长啦，如果我把人们都搞错了的话。我已经在职30年，还从来没有把人搞混过呢，从那时候起我们有过几百个领班，他们一定可以为我作证，可是在你身上，好小子，我会把人搞混淆了的。在你身上，凭着你这张引人注目的、光溜的鬼脸。这有什么会混淆的！你可以每天夜里都从我背后跑进城里去，我仅仅凭你这张脸便可证明，你是个货真价实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