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俊宽（上）(4)

这时，又有一名女人朝主人行了个鞠躬礼。她恰好站在榕树的树阴下，怀里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被树叶掩住了的缘故吧，她那身穿红色单衣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若隐若现。于是，主人也向那女人慈祥地点了点头。
“那是少将的妻室呐。”
主人随即轻声告诉我道。
我不禁惊讶得瞠目结舌，问道：
“既然说是妻室——那么说来，成经大人当然是和她结下了百年之好的，对吧？”
俊宽淡淡地一笑，随即又朝我点头道：
“她怀里抱着的，便是少将的骨肉呐。”
“听您这么一说，她确实有着一副有别于这片边土的美丽面容呐。”
“哎？她有一副美丽的面容吗？所谓美丽的面容，究竟是什么样的面容呢?”
“怎么说呢？我想，应该是眼睛细细的，脸颊要丰满，鼻子不能太髙，而整体则要显得温文尔雅。”
“那不也是京城人的品味吗？在这个岛上，首先眼睛要大，脸颊应该窄窄的，鼻子也得比平常的人略高一点——要这种五官紧凑的脸蛋才会备受推崇呐。所以，刚才你所举的那种模样的女人，在这里是没有人说她漂亮的。”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
“说到底，土著人的悲哀就在于不知道何为美丽。因此，就算是让京城的贵妇人翩然出现，恐怕也会被他们嗤笑为丑妇吧。”
“不，并不是这个岛上的土著人不知道何为美丽。而只是审美观各自有别罢了。但所谓的审美观，也没法保证亘古不变。作为佐证，只要瞧瞧各个寺庙的佛像就知道了。看看三界六道的教主、十方最胜、光明无量、三学无碍、引导亿亿众生的能化、南无大慈大悲的释迦牟尼如来吧。其三十二相八十种姿势，每个时代无不有所变化。就连佛像尚且如此，那么，所谓美人的标准不也理应在每个时代都有所变化吗？事隔五百年或者一千年，当美人的标准变化之后，别说这个岛上的土著女人，甚至像南蛮北狄的女人那种可怕的面孔，也很可能在京城风靡一时，成为时尚呐。”
“不可能有那种事吧。无论到了哪个时代，我们国家都理应有着自己崇尚的独特风格和趣味吧。”
“可是，我们国家独特的风格和趣味，也并非在所有的时间和场所都一成不变呀。比如说，当世这些贵妇人的长相其实就跟唐朝的佛像如出一辙。这难道不是京城人在美人相貌上的趣味一味仿效唐国的证据吗？所以，在几个朝代之后，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