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下）(10)

斧子掉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布舒耶夫身子一挺，翘起下巴颏儿，软绵绵、悄悄然朝后倒下。
江水在急流处咆哮。除了水的喧嚷，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巨大的石块沉重地互相挤压着像一堵墙拔地而起。布舒耶夫摊开双手躺在那里，身穿宽松的白衬衫，笨重的胶皮靴往上竖起平头靴尖。水声浩荡……
杜比宁对短刀瞅了一眼，在泛着月光的刃锋上看到斑斑黑点——那是血。他扔下刀子，打着趔趄向布舒耶夫跨近几步，俯身一看，先是吓得向旁边一跳……布舒耶夫眼睛睁开，而喉咙一收一放，血成一条黑色的线从口中往外淌，他正在打着嗝儿咽气。杜比宁重新俯身想把他的头扶起来，但手在后脑勺上碰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布舒耶夫跌倒时似乎软绵绵无声无息，这仅仅是别人的错觉，其实他在石头上碰碎了脑壳。衬衫上一摊油光光的深色血迹自胸前左侧漫漶扩散……杜比宁直起腰来。
他向房屋那边走去。胶皮靴的翻口互相挂住。水在喧嚷，靴脚踩在沙子上吱吱有声；每走一步，胶皮翻口就簌簌地响，置身事外的月光俯视着人间……
到了办公室里，杜比宁摘下电话听筒。刚才还忙得不亦乐乎的通话线路现在安静得吓人。左手举不起来，只得借助于肩膀夹住听筒，用右手转动电话的摇柄。

区民警局里值班的是一名准尉，姓奥西波夫。
“我是第五流送站的杜比宁……杜——比——宁！我刚才杀死了一个人……对，是我杀死的……说来话长，详细情况你们会了解的……明天一早派汽艇去接？我一定派……”
他挂好听筒，坐到椅子上，把受伤的一只手轻轻搁在大腿上……
二十
次日，将近十一点钟，驾驶员吉洪用汽艇接来了三个人——一名预审员、一名法医和一名派出所民警。
小小居住地的全体居民默默地集合起来迎候前来勘查的人员，和他们一道向堤坝走去，布舒耶夫的尸体就横在岸边的石头上。
法医是位年纪已不轻的妇女，面容枯萎，看上去不大像公职人员；她把布舒耶夫身上的衬衫从下摆到领子剪开，用指尖轻触胸部察看伤口，再把死者的头托起来检验破碎的脑勺子。预审员拾起短刀，皱着眉头加以端详，然后要派出所民警把斧头也带走。
到了办公室里，法医解开大衣扣子，把头巾褪下来披在肩上，坐在杜比宁的桌旁开始填写表格。她那种埋头工作的姿势，给这间半为办公室、半为独居人住所的屋子平添了一派宁谧的气氛。当杜比宁瞧着她的时候，自己心里就觉得：已经发生的一切并不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