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下）(7)

水声喧嚷，墙上的电话响个不停。杜比宁站起来。
在初次相见时他曾告诫布舒耶夫：想要从流送段溜走是很难的。其实，真的那么困难吗？要溜不必徒步行走，也不必划船——可以坐汽艇。汽艇随时都停在岸下，驾驶员吉洪从来不把马达从汽艇上拆走。如果晚间登上汽艇，一夜工夫顺流而下可以把所有的流送段抛在背后。而前面是转运站，那里有好几百工人，很容易混在他们中间；那里有铁路支线，还有公路……过后布舒耶夫完全可以因为自己甩掉了一群笨蛋而洋洋得意。
树木覆盖的陡岸默默地、神秘地临江屹立——它像一堵巍峨的城墙，把小小的居民点和世界的其他地方分隔开来。江水漆黑，只有月光在江心剧烈地晃动，跟随着水流奔腾向前而又无法挣脱出来。
杜比宁把马达从汽艇上卸下来放到岸上，在巨石中间伫立许久，凝望着水面上欢蹦乱跳的月影，谛听急流的吼叫和江水轻轻打着小船的拍溅声。
他能做些什么呢？讲道理？用言语进行教育？杜比宁自知口才不怎么样。干脆把他撵走？把湿布衫从自己身上脱下来扔给别人，从此天塌下来也不管——这种做法倒颇有一点子布舒耶夫的味道……

杜比宁把沉重的马达扛上肩，看自己短短的影子踩着石块往上爬，沿江岸朝办公室有灯光的窗户那边走去。
离目的地还差十米左右，他发觉亮着灯的窗内有条黑影一闪。“谁在里边？……都这么晚了……”
杜比宁扛着马达微微弓起背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
布舒耶夫正弯腰站在桌旁从文件堆里翻寻着什么。一柄斧头就放在桌上。
“他这是干什么？他在找什么东西？……”接着，杜比宁恍然大悟：“身份证！我没把身份证还给他……”
身份证不在抽屉里，而是在皮带文件袋内——现在挂在墙上电话旁边，恰好在布舒耶夫的背后。他没有注意到文件袋。
想必是杜比宁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时不小心，布舒耶夫猛抬头向窗外一看——脸上不动声色，注意力集中，两只眼珠子却惶遽地滴溜溜转个不停。
十九
他们在黑暗的过道里相遇。
“萨沙？是你？我来找你……”话声中既无恐惧，也无窘意。杜比宁在黑暗中扼住他的胳膊肘把他拉到门外台阶上。
“走。”
“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