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中）(7)

十二
大伙就在两排床铺间的通道里围坐成一个圈子，有的背靠炉子，有的席地盘腿。没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参战的超过一半。庄本愈来愈大。从衣兜和褡包里掏出来的都是皱成一团的十卢布、二十五卢布、五十卢布面值的钞票。
“下注吧！”布舒耶夫宣布。
宿舍里掠过倒抽一口气的声息，打牌的人纷纷活动起来，直一直酸麻的腰背。这是最后一轮牌。如果庄倒不下来，一堆钱便是布舒耶夫的了。
叶果尔·别都霍夫到目前为止还算走运。他从庄家那里时而啃掉五个卢布，时而拉去十个卢布，一次也没有失手。此刻他汗涔涔的掌中握有一张好牌——红心A。即使跟着来一张J或Q，也可以放胆补牌。万一鸿运高照，来第二张A或10，岂不妙哉！手上这张牌太好了！
叶果尔望着那一堆钱——有黄澄澄的一卢布小票，也有绿油油的五十卢布大票。真是五颜六色的一堆！其中几张一百卢布的，以其尺寸之大和设色之华丽显得卓尔不群。
坐庄的布舒耶夫轻咬下唇，微眯眼睛，利索地分着牌。瞧瞧这一堆钱和这一双手！指关节上留有新近的抓痕，灵活细长的手指仿佛给砍去了尖端，指甲扁平，呈白色。此人长着一双叫人无论如何信不过的手，谁知道他究竟是哪路货？这种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准是个骗子，他吃官司八成也是因为犯了诈骗罪。

可是，哦，上帝啊！那家伙旁边的地上有多少钱哪！再看看自己手上，确是一张好牌——红心A。这已经是叶果尔·别都霍夫第五次分到红牌。前四次他都赢了，始终没有失过手，难道眼睁睁放过这一回……
一堆钱。这堆钞票真美，有这么一堆玩意儿近在咫尺，身上禁不住一阵燥热、一阵寒冷。大伙都用目光向它扫去……一张好牌！
“你怎么样？……押多少？”布舒耶夫口气生硬地问，他的眼睛隔着稀疏的睫毛冷冰冰地注视对方，没有嘲笑的味道，叶果尔却感到了敌意。
“这儿共有多少钱？”他压低嗓门问，同时觉得手里握着的一张牌正在给汗沾湿。
“莫非你打算押全庄？”
“你管不着。我问庄上有多少钱？”
“没数过。”
“数一下。”
“廖什卡，”布舒耶夫满不在乎地把头一歪，“你数一数，现在庄上有多少钱。我记不太清楚。”
廖什卡皱着眉头跪在地上开始数钱，手忙脚乱地把钞票忽而叠在一处，忽而移到另一处。
周围的人都不吭声。叶果尔用衣袖抹着额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