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上）(11)

亚历山大没喝一勺鱼汤，就站起来走到自己带去的一只口袋前，把里边的面包统统掏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迈步往村里走去。走到第一所村舍门口就问：“雅沙·索罗金是不是住在本村？”“是的，就在本村。”人家指给他看一座构造相当牢固、样子并不破败的大木屋……
他原以为大不了让沉重的枷锁套到自己脖子上，反正拚着日复一日地为养活两家人鞠躬尽瘁；然而，事实上却得进行一系列斗争。他到区社会保障局去为雅沙争抚恤金，到集体农庄去为一个阵亡军人的家属力争优抚照顾，而最多的力气却花在跟雅沙·索罗金本人的斗争上。
“啊，你害怕啦！想要赎罪！受到了良心的责备！你花钱不能把两条腿还给我！我倒要瞧瞧，你能耍些什么样的把戏！……”
亚历山大自己招来了造成他人不幸的罪名，这也是始料所未及。不管他怎样出力，不管他如何认错——都得不到宽恕！
“拿钱来，畜生！有多少全拿来！现在我只有死路一条。要死就死得快活。我要喝酒，我要作乐！”
有一回，亚历山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蠢货！你习惯于人家把你当一条狗看待，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且听着：我决定把你的两个妹妹收养到我家里去，让她们做我的女儿。你一个人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于是那小伙子不再胡闹，并同意由集体农庄送他去会计培训班学习。
有的人工作只是为了富足，为了独自享福——头上有牢固的屋顶，炉旁暖烘烘的，家里有体贴的老婆，——一面享乐，一面又提心吊胆地四顾张望，生怕别人在一旁瞧着眼红，会觊觎他的福分。殊不知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做人。把跌倒的人扶起来，给绝望的人以安慰，保护弱者，而在这样做的同时意识到自己能使别人快乐，意识到自己是慷慨的强者——这难道不是幸福吗？
如今雅沙·索罗金在农庄里已当了多年的会计，结了婚，有两个孩子。他的两个妹妹也都长大，离开了村子，一个嫁了人，另一个在学习，准备当一名医士。
亚历山大·杜比宁忙于日常事务：要注意把工作分配均衡，使报酬与劳动相当，让食堂把伙食搞好，要使宿舍里保持整洁，床单每个星期都要换……
这五座被森林挤到湍流喧嚷的江边的房屋，是整个广袤无垠的世界的一小片。人们在这里劳动，他们的劳动是艰苦的，但正对大头滩的这个小小居民点，毕竟自成一片乐土。而步态略有些摆摆摇摇的亚历山大·杜比宁，脸上常带几分不悦之色，平时寡言少语，——便是这片乐土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