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上）(12)

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他把落水者浸湿的证件在桌上铺开。一些证明文件如今变成了烂纸团。身份证保存得比较好。既然有身份证，那就说明它的主人享有法定的公民权。
杜比宁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粘在一起的身份证册页，见上面写着：“布舒耶夫，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一九一九年出生”。身份证的末尾盖有印章，墨水字迹已经漫漶，只能大致猜测身份证的主人被判过刑，现已服刑期满。
他躺在别人的床上，处在不相识的人中间，整个面貌呈现着死里逃生以后的疲惫和麻木……此人过去的生活道路量必复杂而又坎坷。年轻时看来曾想捞取幸福——廉价的、花十卢布就能买到的幸福。他伸手到别人兜里去捞这十个卢布，给当场逮住，扭送公安部门。就算姑念初犯而饶了他，可是幸福没有到手，还得去找。他找来找去……岁月流逝，幸福无着……
八
上午，等工人们分赴各作业区以后，杜比宁到宿舍里去看了一下。那位不速之客睡的床上没人，被褥铺叠齐整。
“生命力倒是挺旺盛。已经跑了。是不是继续瞎闯去了？可是身份证在我这儿，没有证件他跑不了……”杜比宁不慌不忙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办公室所在的房屋是该工段唯一的两层楼房。楼下一间是办公室，另一间住着汽艇驾驶员吉洪·马扎耶夫和他的妻子——宿舍清洁工娜斯佳。楼上是文娱室，那里有一台收音机、一架书和一张铺着褪色红布的桌子。流送工人们晚上聚集在这里听听广播，玩玩多米诺骨牌。
杜比宁在通往文娱室的扶梯旁边经过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吉他伴奏下轻轻地唱着：
为什么有的人生活这样美，
逍遥自在、神迷心醉；
有的人日子没法过，
多的是痛苦、绝望和眼泪……
杜比宁登上二楼。那人身穿借来的干净衬衫（衬衫的主人肩膀很阔），精瘦的颈脖从宽大的领子里探出来显得可怜巴巴，脸仍然未刮，他坐在那里，膝上抱着一把吉他，这件乐器挂在收音机旁的墙上不起作用已有好多年了。
为什么有的人能避开
命运的每一次打击……
他一见工长，马上挺利索地站起来。
“祝头头健康。”他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招呼道。
脸型是狭长的一种，眼神躲躲闪闪，微笑时在一口结实的细齿中间看得出缺了一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