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彩绘玻璃(9)

“就是里见先生那儿呀。”
“里见先生那儿呀……”那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从彩色印刷上分离而出，倏忽变成鲜艳的真花飞上天空。不知为何，那束鲜花是用滑冰场空气般天蓝色的袜带儿扎在一起的。
“里见先生那儿呀。”这句话，一两个小时之前刚从猖之助口里听到过。看样子，刚才身穿灰色外套的宗方氏面孔的对面，确实有狷之助的身影，鼻子与鼻子重合在一起，而且大小一致。
“怎么会这般相同呢？”
“因为袜带子只有一个。”
“束祙带子的女人是谁？”
“喏，就是那位说话带重音的。”
最后一行两人的对话又重合在一起。自家的这位和阿狷总觉得有些不容忽视的相似点。再加上一个天蓝的袜带子，还有那一口重音……哎呀呀，究竟是谁呀？屁股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啊，是B夫人。
秋子带着晨起梦醒后的惺忪的眼神，仔细凝望着夫人。于是，她似乎逐渐明白了那根天蓝的袜带儿的意思。
——B夫人和秋子从少女时代起就是在一起玩耍的好朋友。秋子以前的家里，有个神秘的角落，以三棵橡树为顶点可以描画成一个三角形。那里始终挂着从国外回来的叔父送的一张吊床，当时那东西在日本还很稀罕。吊床下面铺着花席子，两个疯疯傻傻的丫头跳上跳下地玩耍。每当玩过家家时，孩提时代的B夫人老是吵吵嚷嚷的，一旦秋子决定要做红小豆饭，她就加以反对，用小锅真的煮起米饭来。她的性格就是不玩真的就不得安生。然而，一旦大干起来，就四处奔走

大肆准备一番。兴奋的情绪助长了她的行动力，一旦着手去做，就一塌糊涂了。其后，她也不愿意收拾残局。这就是她的脾性。那时候，秋子即便玩得很不踏实，也是因为受到B夫人的怂恿，对于这一点，秋子很不满……
当时，祯之助就住在附近，他也常来玩，同她们搅和在一起打打闹闹，惹是生非。而且冬天里，他始终穿着一件厚厚的灰色外套。她们劝他玩耍时脱掉，他回答说，家里人不准，会感冒的。正巧，他从对面走来，在她俩游玩的篱笆前停住脚步。
“你们干什么呀？”
“做家家。”
“什么呀，不是我要玩的。”这个肥胖的男孩儿执拗地说道。“这个，给。”
阿祯从厚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扔在花铺席上。B子瞧着，不断向祯之助问这问那。男孩子回答起来，口气有点儿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好。秋子呆呆听着那副腔调儿，于是，言语和意义尽皆消失，只有微带鼻音的重音传进耳朵。可以说，秋子同祯之助说话时那种孩子气的话语，始终有赖于这种连续性重音的伴奏。为什么呢？因为秋子一直同B子在一起，祯之助随时都到这里来玩。
“这是什么？”秋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