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斑鸠之音(6)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能认识一个歌剧女主角。”我终于说道。
“我能到哪里去认识？”
“你听说过拉法尔塔罗娜吗？”
“当然听过。我读过她的回忆录。”
“她也住在这片海滩上。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她，请她共进晚餐。”
“真的吗？这简直太美好了。”
“见到她和你所期待的不符，不要怪我。”
“我想要的是真实。”
所有人都知道拉法尔塔罗娜。连梅尔巴①的声名都要逊色一些。她的歌剧演出生涯已经结束了，但她的声音依然动人，在全世界任何地方演出都座无虚席。每年冬天，拉法尔塔罗娜都要举办很多场巡回演出，而夏天则回到海边的别墅中消暑。在里维埃拉，两家距离三十英里也是邻居，所以多年以来我和拉法尔塔罗娜经常见面。她是个性情热烈的女子，她的声名远播也不只因为她的歌声，还因为她的许多段恋情：她从不介意聊起它们，有时我会一连好几个小时聚精会神听她讲述皇室或富豪追求者的放浪情事，她的幽默在我看来是她最让人惊异的品格。而且她的故事里有不少的确发生过，这就让我很满意了。她结过三四次婚，每次时间都不长，其中一回是嫁给了一个那不勒斯的王子。她觉得别人称呼自己为拉法尔塔罗娜比任何皇家名号都要尊贵，就没有使用那位王子的姓氏（事实上因为她离婚之后又改嫁，已经没有权利那样做了），但她的银器、刀具、餐具都很用心地一一刻上了纹章和皇冠，她的仆人也都无一例外要称呼她为王妃。

她自称是个匈牙利人，但英文说得无可挑剔，她带一点口音（这是她记起来要这样做的时候），但语调上别人告诉我说能听出堪萨斯城的味道。这她也解释过，说是因为他父亲是个政治流亡者，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她逃去了美国；不过她似乎总在两个版本之间摇摆，有时她父亲是个杰出的科学家，因为自己开放的观点惹了麻烦，有时他又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马扎尔人②，和一个大公夫人勾缠不清而引来朝廷震怒。使用哪个版本取决于她是身处同伴之间的艺术家，还是身处贵族之间的高雅夫人。
①译者注：Dame Nellie Melba（1861—1931），澳大利亚花腔女高音，1887年至1926年期间主要在欧美各大剧院演唱歌剧，被授予英帝国夫人称号。
②译者注：Magyar，公元九世纪从乌拉尔山区西迁至今天匈牙利所在地的族群。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自然的，这一点她即使努力也不可能做到，但比面对其他任何人都更要坦诚。她对于艺术有种发自内心而且正当大方的鄙视。她真诚地认为那些东西是场欺世的大骗局，而在她内心深处，对那些能成功欺骗大众的人觉得又同情，又好笑。我得承认我很期待皮特·梅尔罗斯与拉法尔塔罗娜之间的会面，心里面很有种幸灾乐祸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