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独向——笑春风 章三十五·惊梦(4)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送子不归他管。
倘若那时他及时赶到，或者与三妹同去，是否她就不会落入弱水，也就不会被五彩石束缚在华山？
由着这个念头，曾仗义赶来帮忙对抗弱水的寸心姐弟与五哥夫妇也逐一浮现。十五年前寸心残魂已在敖烈的护送下投入人世，五哥夫妇早已烟消云散，却还有个被老狐狸严密保护在万窟山千狐洞里的遗孤。有许多事情原本不至于此，偏偏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走向了坏的结果。
杨戬想要补救，但司法天神正如最开始的设计那样成为牵动各方的旗幡，他逐渐化身为天规的象征物，引导着三界诸神对现有那份严苛、冷酷、违背人性不合情理的天规的不满。势渐成形，要面对的明枪暗箭一天多过一天，他暂时分不出多的心力。就连瞒下三妹思凡一事也都是在征讨北境瘟魔后的短短数月内完成，此后便又回到了一半时间与天庭众仙周旋，剩下一半留给新天规手稿整编的日常。
三妹成亲时不曾知会他只字片语，如果他不是一无所知，直到天奴为免他受到拖累匆匆报信——哪有那么多假设？杨戬安静地嘲笑了一把自己的异想天开。
『有件事我不明白。』三首蛟在他意识深处伸了个懒腰，『你妹妹不是不知道私嫁凡人的后果，但她敢告诉自己的闺中密友，却不敢告诉你这个当司法天神的哥哥。』
杨戬睁开眼睛，瘦月已有下沉之象。那片冷冷的银华内，藏着一株数百年前被他打碎的玉树。“我也不明白当时三妹是如何想的，可能她怕我讨厌刘彦昌，要棒打鸳鸯，也可能她觉得此事不适合告诉我，我掌管司法，她却要违反天规，是叫我为难。”
三首蛟吃吃笑了几声：『我虽不懂你那三妹怎么想，却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禁止我触碰你的思想，然而我已在你的意识里寄居两千余年，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自以为是。”
『自欺欺人。』
意识海陡然封闭，圈出一小块水面将三首蛟和他剩下几句话一并关在其中，于是方圆数十丈内全都是他的声音，传不出去分毫。
三首蛟差点被自己大嗓门震晕过去，半萎靡半气馁地盘成一坨，心道还是守在五彩石旁边那个不会打架的『杨戬』更坦诚。这人分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得糊涂，九百年来多少神佛一到司法天神面前心里那点小九九便无所遁形，他们要是看到这样的杨戬怕是得把杨婵供起来。
离心日久，刘彦昌与沉香不过是扯下兄妹情深这块布的一只手罢了。
可惜杨戬不愿听，三首蛟暂时感觉不到他的思绪，习惯泡在主人意识里的他只能非常不习惯地甩自己尾巴，眼巴巴等着禁制消失。这个傲娇的家伙大概又继续思考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然后习惯性把责任揽到身上来——然后出身欲界从来不知克制为何物的妖蛟更郁闷了，世上怎么有这种热衷于自己找罪受的人？
事实上三首蛟的别扭情绪完全没有必要，杨戬把他扔进小黑屋主要理由是他揪着三妹的事不放会搅乱心绪。此时正是千头万绪都需要理清的时候，他与王母要推动新旧秩序交替，而问题的核心便落在山腹那块五彩石上。经他之手的新天规已经接近定稿，待正式敲定下来便要悄无声息刻入华山之心，等待出世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