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独向——笑春风 章三十五·惊梦(2)

“还敢粉身碎骨么？”
面对杨戬的质问，沉香喏喏答不出话。
他恨自己胆小，在心里唾骂自己没出息，可面对那无边的恐惧，他除了回家翻出父亲口中法力强大又通人性的宝莲灯哭诉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晚沉香把宝莲灯揣进被窝里才得以睡着，出乎意料的是今夜竟是个开满桃花的美梦——他在桃林里漫步张望，旖旎落英擦身而过，缤纷如雨。然后有个柔婉的声音唤他，温暖、包含思念，就像想象中母亲的嗓音：“沉香？”
相隔十六年的母子相聚十分感人，对这个只在冥冥之中有所感觉的母亲，沉香表现出了天然的信服和爱。这正是杨戬需要的，他拂了这孩子的意，自己说什么话想必效果都得打个折扣，杨婵则不然，她具有旁人无可比拟的优势。
杨戬一面维持借助母子血缘联系建立起的梦境，一面在阵外护持妹妹的神魂，如果不出差错，沉香愿意老老实实做个凡人，也许他可以和三妹好好谈一谈。若是她可以在天界诸神面前维持从前三圣母应有的姿态，每次去看望沉香时再低调些，放她出来也不是不行。他原先寄希望于妹妹能自己想通，但现在看来她只是任由思念和悲伤自我折磨，他已经想要退让。
可惜此次梦中相会并不让人满意，他果断驱散梦境，又打出一道法力替妹妹修补不甚稳固的魂魄。天顶之上亦有五色霞光飘落，较往日更明亮一些。
“我告诉过你，绝对不能触碰到沉香的身体。若非我及时拉你回来，你此刻已经魂飞魄散！”杨戬有种类似当年兵临华山的气恼，分别多年需要时间与孩子倾诉离别之苦他可以理解，但为何偏偏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轻易就将沉香搂入怀中。“是，我将你囚禁于此，害你与骨肉至亲分离。这十六年来每一天你都在思念他，担忧他，一时情动难以自制，可你难道从未想过以后？如果你今日在此灰飞烟灭，未来将永无再见沉香的机会！”
杨婵陡然从美梦跌落现实，杨戬的话根本进不了她的耳朵。她绝望地摇着头，她哪里还有下一次机会，纵是飞蛾扑火，能抓紧一时一刻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眼前情状，是谈不成了，也不必谈。
要是此时放她离开华山，最好的结果便是母子二人削去仙骨，与刘彦昌一起打落轮回。再世为人，他们将是全新的存在，与前尘往事再无瓜葛，同样不可能一家团圆，享天伦之乐。
他是司法天神，没人比他更清楚天规中的条条款款。
“三妹，你且冷静下来，休养神魂，再想想如何劝沉香做个安稳的凡人。我已在刘家村划下屏障，哮天犬也在那里看着，那孩子暂时走不出去。天庭仍然不知道这件事，一切为时不晚。”面对她断线珍珠似的眼泪，杨戬心肠冷硬地交代完该说的话就转身走人，无半分留恋。
杨婵半天没正眼看他，此时才渐渐将视线放在他的身后。墨色般深重的蟠龙银纹大氅溶进黑暗里，她还隐约看到梅山老大拱手行礼的动作。
她的二哥素来最怕她伤心难过，然而十六年前华山一战以后，她便只见过司法天神了。
究竟何以至此？为了维护那腐朽刻板的天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