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独向——笑春风 章三十二·死别·「往昔篇」

九日坠落后的第七天，一道凌厉的剑光自一十八层地狱向上贯穿了整个幽冥之地，忘川河几乎被一截为二，炸起的浪花片刻之后才伴着无数幽魂的哭泣哀嚎坠回河道，卷着岸旁艳丽的彼岸花冲向下游。
差点被降魔剑削了脑袋的冥君僵在那张华贵的檀木椅上，本就不似活物的惨白脸色此刻阵阵发青。替他端茶打扇的小鬼乃至周围一片负责行刑的鬼吏早已吓呆，胆子小的甚至直接化作一缕青烟飘飘悠悠逃了。
这里是地狱第十八层的某一座刑场，罪大恶极的人死后将会在此受刑，直到罪孽偿清才得入轮回。但现在刑场内只剩血迹斑斑的刑具，前一刻还在苦海中煎熬的鬼魂们被剑气波及，来不及告饶便在凶戾的煞气中烟消云散，倒也算是早一步得到解脱。
杨戬握着剑，吹断冥君几缕发丝的刃口缓慢偏移，即将割破勾勒金线的立领，触碰脆弱的脖颈：“方才杨戬元神受创，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行为举止，多有冒犯，还望冥君海涵。”平静，在旁人眼里却冒着丝丝冷气的视线从冥君的脖子上抬些许，正对着后者惶恐放大的眼瞳，仿佛在看一块朽木，手腕微动就能断去其最后一点生机，“为免横生枝节，请冥君遵循王母娘娘旨意，迅速放我父兄离开地狱，重入轮回。”
“……快，快去把那两个魂魄找来，送到轮回道去！”冥君嗓音有些变形，他算是看出来了，此人外表文质彬彬，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若还不肯答应对方，只怕下一秒冥府主君就要换人。
“多谢冥君体谅。”少年说着感谢的话，表情语调却纹丝不动，只是如冥君所愿将那柄可怕的剑收入鞘。
待少年尾随两名鬼吏离去，冥君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生死边缘走这一遭竟恍如隔世。
原本以为又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娃娃，听玉旨意思仿佛还是个刚得到特赦的犯人，特来地狱解救之前被打落此地的父兄，一贯不太爱听天庭调遣的冥君便起了折腾他的心思。谁料这不仅是个死心眼的硬骨头，还是块长着獠牙会咬人的骨头。
素来深得冥君心意的主簿从缭缭烟气重新凝聚形体，抱着本册子凑到主子身边，小心翼翼道：“您可不该为难这杨戬呐，您是否忘了，那杨天佑是为什么才被天庭扔到咱们这地儿的？”
“不就是个得罪天庭的凡人？”冥君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倒是有个好儿子！”
主簿讪讪笑道：“这个凡人可不得了，他娶了玉帝的妹妹瑶姬仙子，为此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层层受苦。瑶姬仙子共有三子，跟杨天佑一块下来的杨蛟是长子，今天来的这个杨戬貌似是仙子的二儿子。”
冥君险些把扶手拍断：“你怎么不早说？！”
主簿擦了把事实上不存在的汗，满脸讨好：“事情都过去十来年了，属下这也是才想起来嘛……”
杨戬随两名鬼吏直接到了轮回道入口。地府中人做事深谙当任冥君的脾性，天庭的差事不会不做，但总要折腾一番来使，顺了心情才一路放行。因此玉旨一来，就有小吏把被点名释放的父子二人从刑场拖了出来，还贴心地千里迢迢从奈何桥带了两碗孟婆汤，随时可以送他们轮回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