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监候（一）(2)

“博士，你们安全吗？”隔着呼吸面罩，她微软的声音变得更加含混不清。她想要拨开面罩，可无力的手指几乎不能弯曲。还好，博士善解其意，轻易地就把面罩拿开。
“天明现在很安全，他正在赶回来，明天就带你离开。”
“别，拦住他。”她扶住博士的手腕，似乎是想紧紧握住，可是力不能及。这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比身上的枪伤的杀伤力更大。
“你不要怕，你的伤并不严重，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在我手里。”张秋自然明白伊凡的疑惑，“是你的老师做主刀，我得到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还好手术做得够久，我在手术台请他帮了忙。”
“不要麻烦老师。”
“是狙枪的子弹，天明会查出开枪的人。你不要怕。”
“博士，听我说：我留下就是为了给天明争取时间离开，虽然没按我计划行事，但目的还是达到了。他活着就好了。送我走吧，博士，求你。”
“我是救人的，不杀人。”
“你说过，医生能救人也知道怎么杀人。我也可以自己动手，不过你不愿让我走得舒服些吗？求你……”
“你这是逼天明发疯，逼他去死！”
她想笑笑，可是嘴角却全无上扬的力气。
博士收拾好手边的一切，带好口罩评价离开，他相信添在输液瓶中的镇定剂会阻止伊凡做出傻事。
然而，博士刚刚离开，伊凡就拼劲全身的力气拔下了针头，扯开身上所有的管线，然后拼命深呼吸。大量的空气闯进肺部，进入胸腔，涌入血管；血液突然撞击心脏，冲击伤口。血很快就渗透包裹伤口的纱布，由粉红变为正红最后成了紫红。她的脸早已不是白色，而是灰色。
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她的四肢，似乎要用她的身体穿透病床，穿透楼板，穿透地表，向最深处投去。坠落，不断地坠落。身体好似进入四周光滑的隧道，给人一种好似能够抓住什么阻止下落的错觉，可事实上绝无可能。绝望，而只能任由肉身下坠。又是这样的坠落，不可阻挡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