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8(4)

接过这张卡片对于娜狄娅来说更像是接过一个心愿、一份责任，所以她犹豫了。
“放心吧，门后并不是希尔芙的物理主体，只是一个交互的装置而已。”
也许那真的是她的责任，可也并不是她的心愿，不过，多看一眼似乎也总无妨？
于是，娜狄娅似懂非懂朝帕斯卡莉娅点着头，用受够了犹豫的手怯弱地接过了门卡、生疏地划开了那扇埋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在空无一物的纯白色的世界里，孤单地蜷坐着一个白发少女。
她双手抱膝，将头紧紧地埋在了手臂之下、一声不吭。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幸存在她记忆中的，仅有一堆属于往日的记忆碎片，以及一股仍在她的心智中回荡着的撕心裂肺的割裂感。
那不仅仅是浅于皮肉，而更是深及心智的割裂感。
“抱歉，我刚才太粗鲁了。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的心智就没办法被抢救过来了。”
是谁在说话？
“所以……感觉还好吧？”
少女不想回答。
“安娜……安娜斯塔西娅？”
少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回应这声呼唤，因为她甚至无法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努力地想在仅存的记忆中找回一丝线索，可是每当她读到那些似乎应当出现名字的地方，数据流都会变得杂乱、充满噪声，继而终止。少女一次又一次地回忆，最终得到的，也仅有是一张张熟悉却又说不名字的面孔。
所以他们是谁？
所以她又是谁？
得不到答案的少女紧闭着双眼，无视着自己身处着的纯白色的空间，直视着自己内心身处的无尽的黑暗。
米哈伊·帕琴科仰卧在床上，双眼却合不拢。
尽管他刚用完晚饭，尽管他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日渐虚弱的消化器官仍然会在被迫工作时为他的大脑供血带来压力。
但今晚不一样。
今晚，他本应出现在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凉亭下，感受着许久未尝的、依靠自己的双脚站立着的感觉，与那个被自己托付了希望的心智相见。
可他已经做不到、走不动了。他只能选择让自己的孙女娜狄娅——那对他不甚理解、却又因尊重而选择服从的后辈替代他前往城市里最富有科技气息的建筑物。
米哈伊不会想去否认这种决定是否源自于自己的任性，自然也从未考虑过去表达自己歉意，因为那对于他而言太累人了。他能做到的，只有是在娜狄娅回到家中时给她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用平淡而无力的语调向她说出自己的诉求。
事实上，比起这种如同分派任务一般的过程，米哈伊更希望可以像往常那样以笑容迎接娜狄娅。只可惜妨碍着他摆出这份笑容的，除了那些埋藏在自己躯体之内的病痛，还有那份被伊琳娜遗留下来的期盼。
娜狄娅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就在不久之前，帕斯卡莉娅还饶有兴致地向她介绍到在虚拟空间“潜行”的感觉就像是睡着一般。可就她个人的体验而言，“潜入”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谈不上睡着那般放松、更不会有梦境一般的亦幻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