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8(2)

时而，娜狄娅会想起姐姐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份自己真心想要接受的礼物——“即使是表面附和、不被理解，也要尝试通过各种角度分析、了解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少女无法得知自己能否衬得上姐姐留给自己的这份赠礼、这份祝福，但在就她的目光与同学们的眼神相交的那一瞬间，她开始担忧自己会失去继承这份信念的资格。
“抱歉，我反应太大了。”
少女边说着，边起身向课室里的其他人致歉，恍如那句话既是对话筒另一侧的人说着，也是对她面前的所有人说着。
而迎接她的，除了是一个重归平静的课室，还是话筒另一头的片刻沉默。
诚然，这已经不是娜狄娅第一次与对方争辩称谓的问题了。
所以自己终于也被讨厌了吗？
少女感觉到一股酸涩的味道从心底涌出，正要冲过咽喉、鼓动她的泪腺。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无法成就为一份崩坏的情感——阻止这一切的正是那来自话筒另一侧的声音。
“您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人形我无法忤逆您祖父的指令。所以应该抱歉的是我，娜狄娅大小姐。”
“我……”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要收回刚才的道歉！”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娜狄娅发现自己的脸上居然挂上了与这句话的语境浑然不搭的笑容。
她知道，要是自己得到了哪怕是比一颗露水都要细小的谅解，这颗露水都将使她即将盈满的泪水演化成划过脸颊的泪滴。可偏偏是对方这种温柔而又不知悔改的语气，如同晨光一般温暖而粗暴地将遗落在她身边的露珠统统蒸发、撵走，使她终将这无法承受压抑付之一笑。
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少女这般想着，因而想要感谢话筒另一端的那份声音，然而她先行一步的指尖却早已挥落在了挂机键之上。
娜狄娅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睡着了，而提醒这一点的并不是梦。
准确来说，少女连梦都没来得及做——她太累了，被压迫到极致的神经在放松的瞬间跨越过浅层意识的阻挠，直接坠入到深层休眠之中。
而真正提醒她的，是司机的温柔的摇晃与轻声的呼唤，还有随着半开着的车门涌入的寒流。这也预示着少女短暂的旅途又到达了一个短暂的终点、一个远在城市另一端的人形实验室。
“16……Lab……”
坐在迎客厅的少女如同呓语般叨念着这座实验室的名字。
事实上，在来到这里之前，娜狄娅甚至无法记清实验室的名字到底是“16Lab”还是“14Lab”。对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作为继承姐姐的地位、听从祖父的吩咐所必须完成的任务之一，某程度上意义甚至不比与照顾祖父的人形拌嘴。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
“晚上好，我是这里的主管帕斯卡莉娅。”
少女的身边传来了一阵不温不火的问候，缓乎寻常的语调让娜狄娅不禁联想起自己方才在车厢中睡着时的气氛。顺着这个气息，少女的目光找到了一位身穿着白色大褂、一只手揣在口袋中、另一只手在略显凌乱的粉色长发间来回搔动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