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x傅红雪|不知乘月几人归16
旭凤道,看不得戏里不圆满,却又搅了别人的圆满,只怕在你心里,我成了个口是心非之人。
傅红雪栉沐毕了,轻启了阁门,在槛中立着,道,是你说的,不相携是苦,相携亦是苦,那相携未尝圆满,不相携亦未尝不圆满,可是这个道理?
旭凤深味一回,只道,红炉点雪,通透。又一笑道,你不愧是那个人身边长大的。
一句话,像投进两个人端得平而满的一碗水里,水一漾,谁也不能再多说半个字。
旭凤不等傅红雪答言,又说,小时候扮作宫侍,悄悄出过一回宫,在十七坊巷吃过一家馄饨,从小到大,也算尝遍了天底下的佳肴,只觉得都不如那馄饨好吃,可惜从来是一个人去,你陪我去一回,可好?
开张还早,青石板路上一阶一阶深闭,一铺一铺招牌荡在风里,只拐角一檐草棚下升起炊烟,炉边坐着婆婆,炉上滚着馄饨。
车马一驻,馄饨香透入帘中。
两人在草棚下坐了,婆婆就来招呼。
旭凤是熟识的,她知他是个富庶良善人家,一月有那么三两回,早早来了,只要一碗馄饨,出手大方,给的银钱够她和孙儿十天半月的生计。一向是独自来,吃罢馄饨,坐着闲话一会,从未见他携着什么人。
婆婆一双慈目,把傅红雪打量一回,见他玄衣红绫,生得骨秀神清,转身盛出两碗馄饨,一人碗里添上一颗水蛋,搁下,又去了片时,捧来一块糕,糕上点着桂花,白中沁着一缕砂色,是红豆馅儿。
小碟落在傅红雪面前,婆婆说乡下手艺,做不来什么好的,只这糕,因着孙儿日日惦记,想来还可尝上一尝,小公子只莫要嫌弃。
傅红雪起身谢过,婆婆口中念着当不起,心中更是喜欢。
旭凤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馄饨汤,尝着了寸许平凡人家的日子,就同傅红雪说,婆婆的孙儿是庙里捡的,来时才一丁点大,如今已知道念书了。又说悄悄出宫那回,竟不知吃馄饨要付钱,婆婆就赊给我一碗,比旁人还多三个,她至今也没认出,我是那白吃她馄饨的人。
傅红雪一笑,低头尝了尝馄饨,果然有滋有味。
旭凤道,你住在寺中,整日青灯古佛粗茶淡饭的,一年了,还未逛过周都的街市,这十七坊巷白日里最是熙攘,夜间更是戏要唱三更,灯要明一宿,等散朝了,不乘车马,我带你走一趟。
傅红雪听得散朝二字,就是一怔。
旭凤抬头问怎么了,傅红雪未及敛住神色,只得扬起眸子,向着青石板路那一畔望,问那是什么地方。
旭凤回头一瞥,那一畔有高台,台上雕花柱,围着勾阑,擎着飞檐,四角各垂着一挂红灯笼。
他道,那是烟花戏台。平日唱戏,逢五逢十放烟花。这十七坊巷的烟花匠有一绝,在地上是火,上了天,什么龙飞凤舞都能幻化出来。
永嘉门下车马纷纷,帘一开,尽是青纱玉带、冠簪执笏,文官武将就从此门入朝。
旭凤同车侍交待几句,也入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