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七
“得寸进尺。”孟鹤堂笑骂了一句,继而正色道:“我夜里咳得厉害,别跟着我了,你看服侍丫头都没有的,不想惹人厌。”
“谁厌烦你!我若是厌烦你,叫我出去被雷劈,被,被——蛇咬。”周九良气急,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傻小子。”孟鹤堂先是一怔,拿起手边的扇子拍了他一下道:“胡说八道,好端端的起什么誓!”
“不喜欢别人说哥不好。”周九良吃痛,一边揉着一边小声嘟囔。
“不好就是不好,有什么可避讳的。”孟鹤堂扯掉裹住脚的棉褂,站起来朝帘外招呼人,吩咐去周家告知一声。接着走到床边,解着外衣纽扣道:“你可别半夜踹我。”
“嘿嘿,不能。”周九良雀跃着从地上跳起来,脑袋拱在孟鹤堂肩膀上,被耸了耸,像粘牙的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孟鹤堂执意要睡在外侧,周九良便先爬上了床,伸腿一探问道:“哥,都快谷雨了,还用暖炉呢?”
“你要嫌热,我让人给你另铺一床被子。”孟鹤堂斜倚在床沿,将帐子放了一半。
“不热!”周九良飞快地钻了进去,缩紧了抱住被角,生怕孟鹤堂反悔。
还是方才那个小丫头挑帘子进来,将紫檀托盘上两个瓷盅放在床头矮桌,看了眼周九良,刮着脸说:“羞不羞,这么大人还要缠着哥哥睡。”
“你就是羡慕我有孟哥。”周九良咧开嘴,说着故意伸手揽住了孟鹤堂的腰。
“呸。”小丫头啐了一口,转头又对孟鹤堂说道:“先生,那个老冯当真讨厌,整日里缠着家里的姐妹。”
“我知道了,别搭理他,下去吧。”孟鹤堂像是没放在心上,端起其中一个瓷盅抿了一口才躺下。小丫头将煤油灯拧到最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两人先是并肩默默躺着,门外不知谁吵吵嚷嚷地喊了一声,又立刻被喝止了。周九良悄悄撇了孟鹤堂一眼,试探着问道:“孟哥?”
“嗯。”孟鹤堂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
“宅子不是修整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留着那么多工人呢?”
“家里老的老弱的弱,怕有个万一,没有人手。”孟鹤堂越躺越冷,勾了一个暖炉上来抱在手中。
“哥,这是什么香?”周九良吸了吸鼻子。孟鹤堂有玩香的喜好,屋子里常常萦绕着不同的淡淡香气。
“二苏旧局。”孟鹤堂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纱帐坠下来的弧度,低低说道:“你仔细闻,有琥珀的清雅和蜜的香甜,是不是?”
“嗯。”周九良侧过身来点头。
孟鹤堂嗤笑一声道:“又糊弄我。”
“没有,真闻到了!”周九良拱了拱凑近他,发现孟鹤堂暖炉压在胸口,去拽了拽问道:“哥,你压着不难受吗?”
“冷,别闹。”
“我给你捂。”周九良说着推掉暖炉,不由分说扯过孟鹤堂的双手,塞进自己衣服上。
还真是冷得像冰块一样,周九良也忍不住一个哆嗦,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九良——”孟鹤堂淡淡叹息一声道:“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喜欢粘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