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二
周九良瞪大眼睛,惊讶倒是大过于歉疚,怎么也想不到,以锐不可当之势,飓风一样刮进这个小城镇的,就是面前这个温柔软糯,像块糍糕似得男人。
还在发愣,小丫头端着茶盘上来了。茶盘上分别有三套小茶壶和茶盅,依次倒上呈放在茶几上。
孟鹤堂微微卷了卷长衫袖子,挨个品了两口,放下后抽出一块玉白手帕,别过身子掩住口鼻咳了两声。
常听说书人白描某某体态风流,周九良没见过,就想象不到怎样算是风流。祁城不大,四面环山,虽说靠山吃山,茶叶生意做的不错,但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孟鹤堂面前,都成了一群粗鄙庸俗的商人。
“抱歉。”孟鹤堂收起帕子,将三个茶盅调换了一下顺序,说道:“早茶曰荼,晚茶曰茗。这一担采的早了两天,这一担又晚了两天,中间这担时间倒是刚好,可惜采摘的时候天气过于晴晒,多了点涩气。”
周老爷子脸色一变,以为他这是要压低价钱,正要开口,孟鹤堂又接着说道:“不过即使这样,也算是方圆最好的茶叶了。”
“孟先生对品茶很有研究。”周老爷子神情缓和下来,不得不承认孟鹤堂说的都对。
“哪里,不过喜欢,小时候家里帮请过一位老师。”孟鹤堂爽快地定下了需要的数目,甚至超过了周家的预期。
商人无利不往,收下定金,周老爷子明显更殷勤了,打听起孟鹤堂的年纪起来。
“哥哥,我十七,我,十七。”周九良哪听得下去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一双眼睛根本离不开孟鹤堂,来不及地抢白道。
孟鹤堂和周老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这个儿子实在是憨,拿他没办法。”周老爷子转头又去数落九良,“你把人家门砸了,好意思喊哥哥吗?”
“我帮他修补好就是了。”周九良不以为意。“哥哥,我去买一对玉拓片镶上去。”
“好了,你啊,高攀不上,多跟孟先生学学。”周老爷子有意拉拢这位新贵,以退为进,心里想着,养这个儿子总算派上一回用场。
孟鹤堂一直但笑不语,听到这里,慢悠悠地说道:“是我高攀了,我父母早亡,孤家寡人,一直想有个兄弟,小少爷要是不嫌弃,咱们以后就兄弟相称。”
“哥!孟哥!我去买玉给你补门!”周九良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嚷着一边往外跑。
孟鹤堂从周家告辞,出了门外,笑意一点点收敛。远远看见管家侯爷站在门外,仰脸看着那块缺口,说道:“周家小少爷砸的。”
“我知道。”孟鹤堂负手而立。
“真是和传闻中一样,莽撞得很。”
“仗义多是屠狗辈,他没心计,和他爹不一样。”
侯爷扭过脸来,仔细打量了孟鹤堂几眼道:“先生,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孟鹤堂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抬手一指燕窝道:“你看它们,辛辛苦苦搭了窝,只不过是寄人篱下,他永远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