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四
孟鹤堂舀了两盏茶汤,又另两杯清水,轻轻漱口后吐在一旁的瓷盂中,这才双手捧起茶盏,慢慢的小口品。
有两只黄鹂湿了羽毛,落在梨树上,稍作停留又飞到了门廊,跳了两步,吱吱叫着避雨。
周九良突然就不敢造次,有样学样地学着孟鹤堂端起茶盏,结果一仰头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
“品到了什么?”偏偏孟鹤堂还要问他。
“呃——”周九良转动眼珠子,伸手去拿茶匙,“我再喝一杯。”
孟鹤堂好笑地看着他说道:“第三沸的水太老,不能喝了。吃块杏仁糕,你就尝到甜头了。”
周九良唯唯诺诺地捏了块乳白的米糕,再看看手边的包子,怎么也觉得油腻污糟,心里就有点堵,想拿走又不是回事。
没想到孟鹤堂却取了个包子到瓷盘中,用筷子夹成小块往嘴里送。
“好吃吗?哥。”周九良怯怯地。
“我弟弟赶早捂在怀里送来的,怎么能不好吃呢?”孟鹤堂眯着眼睛笑。
周九良觉得天都亮了,刚才那点委曲顿时扔到九霄云外,跳起来说道:“哥,我也给你调杯茶。”
转脸跑了一圈,拎着两个罐子回来,就着剩下的茶汤,和着倒在茶盏里,自己先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双手递给孟鹤堂。
“什么——?”孟鹤堂颦着眉头,侧开脸。
“梅子和蒜末,还有厨娘让我加点朝天椒。”周九良一脸认真。
“去你的吧!”孟鹤堂笑得趴在桌上,“你尽憋着逗哥哥笑。”
“哥你喝一口,真的五味俱全,不难喝,你看我不是喝了吗?”周九良索性凑到孟鹤堂身边,脑袋拱在他肩膀上奶声奶气地求道:“一口,就一口。”
孟鹤堂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勉强接过杯子说道:“一口。”
炒熟的辣椒末出奇得呛人,一股热气直冲上孟鹤堂的鼻腔,半口茶汤还没咽下去就开始咳。来不及地丢下茶盏,手忙脚乱地摸到帕子掩住了脸,全身颤抖,弓成了一只虾米,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竟停不下来。
“哥,你怎么了?哥!”周九良吓坏了,轻拍着他的后背,“喝水吗?哥,喝点水就好了。”
孟鹤堂只是摆手,半瘫在桌沿靠着,咳得说不上话来。
侯爷远远听见动静,小跑着冲进来,打开鼻烟壶塞到孟鹤堂手里,又掏出个一指长的小盒子,剜出一勺药膏喂进他嘴里。
“这个天气,您也自个儿注意点啊。”侯爷心疼地抱怨。
“怪我怪我。”周九良抚着渐渐平复下来的孟鹤堂,“我以为是伤风?但是孟哥咳好久了,看大夫了吗?”
“没用,我小时候受了寒,落下病根,好不了了。”孟鹤堂反过来安慰侯爷,“没事,看你紧张的。”
“有事没事不是您自己说了算吗?芳芳到了,定制的炒茶锅都运来了,人在门口。”侯爷说道。
“我跟他一起去作坊。”孟鹤堂要起身,胸口一阵抽痛,嘶的一声,周九良赶紧搀住他。
“我陪哥哥一起去。”
孟鹤堂低垂着脑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这个周九良真像他想的那般天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