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4(8)

安娜斯塔西娅以这种吵杂衬托着自己的脚步，漫漫地踏过路上浅浅的积水。而即使步伐因为被雨滴沾湿而变得沉重，即使脚步因为雨水打滑而变得不稳，这也是她不得不踏上的路。
踏踏踏踏……
她穿过了那身穿黑色调正装的人群。
“你可以选择拯救所有人，但是你自己，将会被排除在这个集合之外……”
她的记忆体里产生了如此的一声回响，可她连这句话的主人是谁都想不起来。
仿佛间，安娜斯塔西娅觉得这段话好似在阐述人形的存在意义，某种为了达成目的而产生的必要的牺牲。
踏踏踏踏……
她看到了一块漆黑的石碑。
“可是这是不对的，尤其是你，安娜，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
不过即使被这无端的回响教训着，安娜斯塔西娅还是觉得，自己选择的路从来没有错。
而她这时才明白，自己的无悔不是因为自己是人形这种被造物，而是因为自己被赋予的容貌、心智驱让她深信着，创造出她的人是多么的热爱这个世界。
所以她，亦将如此。
滂沱大雨之下，这个人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过去。
“抱歉指挥官，我来晚了。”
雨已经下了大概有十分钟了，而且并没有想要减弱的迹象。
即便如此，娜狄娅还是与赫丽安图丝一同守候在这面石碑之前，相互之间虽有着距离，但手中的雨伞却不懈地将这不值一提的咫尺只差弥补上了。
要论为何，那大概是因为在这咫尺之下的石碑，刻着一个两人都认识的名字吧。
而即使此时此刻，她们已经为这个名字表述了太多、交换了太多，她们依然无法抑制住那股冲动，仅仅是为了理解那个她们都认为自己不了解的人。
“后来有一次，她为了帮一个人形找回自己的装备，把整个基地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嗯，印象中她也给我讲过这件事。”
“没想到她居然连这种事也告诉你呢。”
“只是不带个人感情的那种……边描述边批评那个遗失自己武器的人形，还有基地的监控死角什么的，最后还做了个自我检讨。”
“绝对的客观……”
“是的，认真到极致的绝对的客观，而且一视同仁。所以如果想要跟她在这个话题上搭上话，就必须每个字都仔细听清楚……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确实是……这么看来，跟她做姐妹真不容易呢。”
“跟她做朋友也是地狱难度吧……”
两人越是谈论伊琳娜，便越发觉得她的轮廓变得清晰，最终，就连举止、语气都变得易于想象。她们终于发现，原来理解一个人有时候也可以如此的容易，哪怕只是通过不同个体之间的印象片段拼凑出一副不完整的人格。
也许，不论是谁，只要愿意去接触，都会比想象中的容易理解。
如此往复，两人脸上的表情时而平静、时而动容。
她们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否应该为伊琳娜而笑，但至少她们都为这个少女哭过了。往后的日子里，纪念她最好的方式将不再是眼泪，而是更多、更为实质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