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4(6)

人形暗暗地握紧了手中的拖箱扶手，此前因为思考而变得紧张的肩膀却因此得到了放松，好似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一般。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们的旅程终于要开始了吧。
“没什么……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嗯！再一次认识你，请多多指教，奥格斯蒂。”
再一次，又一次……
在奥格斯蒂的印象中，安娜斯塔西娅总是会比其他人更有冲劲，但也更缺乏自我意识。这个家伙为了成就目标，她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一次又一次。
所以带她离开这里就能够避免这样的悲剧吗？
奥格斯蒂从不会自大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只知道，要是自己什么都不做，终局，绝对只有悔恨。
久躺在走廊上的东风被两人对话的声音吵醒，斜着眼见证了一个银发的少女从自己身边走过。
真好呀，这种无需多言的友谊。
祂这般想着，默然地蠕动着自己的身躯，企图起身，却又立马无力地倒下。
“风停了？好像快要下雨了呢。”
银发少女的声音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消退，让东风感到十分羡慕——祂希望自己也能自如地走走停停，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连跨越这条走廊边上的窗户都做不到的祂，永远谈不上什么自如。
祂去过的地方已经很多了，见识过的事物也绝不比众图书馆的数据库少，然而，让祂感到遗憾的，是祂意识到自己染指到的一切都将消亡，但祂却不会。
人们总是认为，灾难发生的时候无能为力，是最为悲哀的事。
但是祂却清楚得很，最悲哀的事永不是灾难本身……
而是灾难过后，仅有你，还活着。
不过，祂也许早已对这种情感习以为常了。
如今既已无能为力，再如常地睡一觉会是个很好的选择，而祂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安定的时光就像梦境一般，太早结束，而你也总会怀念。祂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自己，在自己的面前晃动，甚至让祂感到一丝的温暖。
祂睁开迷糊的双眼，想要找寻那微弱的暖意从何而来，却差一点被从天而降的造物模糊了视线。
是雨，是那从未被关上的窗户飘入到走廊上的小水滴。
而随之而至的、带来暖意的光，则是从黑云之间狡猾地钻过，又直率地降落在祂的脸上，唤醒了祂。祂打从心底地想要称这道光为“希望”，一个让祂得以再出发的楔子，可是像祂这般的存在，又怎么会想要得到“希望”？
不，祂觉得自己不该为“希望”下定义，因为以祂所知晓过的一切而论，万物的“希望”与“绝望”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罢了。
尽管如此，祂还是会为自己得以离开而感到安心。
这不是第一次，也永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轿车载着两个人形穿梭在雨中，一路向着东边蜿蜒过一个个街角。
趴在车窗边上浏览着路过的景色的安娜斯塔西娅，就像是一个被困终日、刚刚得到外出机会的孩子一般。
她看到开始撑起雨伞的行人，停驻在屋檐、门店出入口处躲雨的行人，还有依旧穿行在雨中、慌不择路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