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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二)(4)

主人和宾客在品茗交觞之间,也就过了听戏的耳瘾。
苏州是江南水城,在这样一个枕水而居的城市之中生活的苏州人,与水生息相处。苏州人适宜在细雨之中,推启小窗,倚听竹木迎风、雨打湖面之声,茶香一缕飘然,这样的情致活色生香。便是在听戏聆曲之时,也最好是在天井之下或是水榭回廊之间,随意而坐,听由曲子舒缓地穿花渡水而来,闲品着那稚气童声所吟唱的吴韵昆腔,纯净得不合一丝杂质,真犹天籁之声,主人把三个指头拍着板眼,并不苛求韵味多么纯正,也不在乎小角儿是否派头足份,只在悠然之间去寻觅一种心境。
实质上在这样的小戏班中,堂主多是不十分得意的角色,各色皆能,但又不见得都十分精通,若果真是对生、旦、净、末、丑、吹、拉、弹、打熟透了的「戏包袱」,则不必做这样的营生了。唱戏是苦行,小堂名又是苦行中规模最小最没起色的底层。好热闹之人请小堂名也不过是聊且应景之事,小堂名上下所得甚微,在京剧专业人士看来都不足为训。
但苏州就是苏州,苏州人有自己的天堂,苏州人满足于这个天堂,这种闲庭别院听「小堂名」的娱乐便是一例,莫谈古都万里远,坐闻吴地绕梁音。
小堂名中的孩子有嗓子有好面相就足矣,他们都是那等贫穷人家出身的苦孩子,平日里早已粗茶淡饭惯了,能吃饱也算有些运数了,只有在出场时才换一身苏州土布的乾净裤褂。无论饱暖与否,在应场的当口,则需借得这身乾净裤褂的精神;吹要口劲十足,拉要手底生风,弹要铿锵有力,打要如蛟龙出水,唱要神色皆备;赏钱多寡倒不十分要紧,只怕口碑不好再寻不着生意了。却也有生意好的「小堂名」,一定也有一个两个条件出众颇受欢迎的孩子,他们可以穿着长衫,不必再兼弄打击乐;他们站在前面演唱,多应正旦这样的角色。其中有一位佼佼者,白嫩的肌肤,浓黑的头发,眉毛下生就一剪秋水般的双眸,这就是可人儿的王永生,他以唱旦角为主。
在苏州做了三年小堂名,出入了各等庭园,看惯了冷暖眼色,由最初的寂寂无名到有些起色,便有了他人生中的又一次转折。
在一次私宅的堂会上,永生所在的「小堂名」也在应邀之列;其间有苏州弹词、苏州评话、独脚戏、苏摊、宣卷、四明南词各色的演出;京班「小堂名」原不过是调剂口味而已,也就派在前头,吹奏已毕,永生怯怯地唱了一出《双官诰》,未料竟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此二人便是吴小松、吴小石。
弹词界那时有三吴,指吴玉荪、吴小松、吴小石三人。其中吴小松、吴小石二人为孪生兄弟,一八九二年生,兄长吴小松,字祥和,又名崇义;兄弟吴小石,字瑞和,又名崇礼。二人自幼聪颖,五周岁时便由人抱上书台,在其父吴西庚开书前对唱简短开篇,吴门评话、弹词,借醒木与弦琶,说、噱、弹、唱,道院本与稗官,口角生风,寓惩劝,怡情性,消闲愁,是以吴音为语言依托的第一等曲艺形式。吴小松、吴小石二人以家传《白蛇传》、《描金凤》、《玉蜻蜓》等书献艺苏、沪一带;更兼音容酷似,表演风格相近,朱兰并研。一九零九年二人曾从师学习京戏,三年后遵父命重返书台,自此说书时各等角色对白皆京戏白口,唱开篇时改携扬琴伴奏,独树一帜。所谓「一曲百唱」,弹词原是不拘一格的艺术载体。而吴小**兼善隶书,具名吴范,笔名「平江石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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