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二)(2)
姨父母见这孩子眉目清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客气道,「倒别委屈了这孩子!」
风的确很寒,乍起乍落,一瞬间就将身上稍稍积蓄下的一点暖意掠走了,永生的思绪猛然从恍惚中被拽了回来,已是夕阳西斜的光景了,被吹皱的湖面,借着这橙红色的晚照已披挂得金光粼粼,起伏显隐,远远的,远远的,似乎有一条渔舟横过湖面,远方的地平线将落日与渔上下分隔,舟影迟缓,难辨桨橹,愀然独行,它在湖面上的行踪片刻间就被起伏的波纹湮没了。
永生的泪已经划出了眼眶,挡住了视线,模糊了远景。
永生轻轻地对自己说:「永生,别哭,别哭!我们就要走了,「妈妈」看着我们呢,明天一早,她也会来送我们走的。」
永生明天就要被带到苏州去了,一个「异常遥远」的城市,具体的:永生不知道究竟有多远?这一走,就真的是一个人了,太湖也见不到了,说不定那个遥远的城市连湖都没有呢,再多看两眼吧!他抬头仰望,再过一会儿,就该是小星星和它们的妈妈出来散步的时候儿了,永生得和它们道个别,也许,也许到了苏州,和它们一家子也会成了永别。
永生有些犹豫了,殊不忍离,不过,他又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此种种,想来愈发的的惆怅难释……
永生,天凉了,回去吧!
一肩再简单不过的行囊,永生到了苏州。
永生并不喜欢苏州城内的生活。姨父姨妈将他与店中的小伙计一般看待,他们知道这个孩子血脉甚远,送来不过是混口饭吃,所以也就没有十分的怜悯永生,该使唤处使唤,该打骂处打骂……永生一个八岁上下的孩子,本来质弱,不堪重力活儿,更兼孤立无助。养父母居于无锡乡下,并无闲钱来看望于他,将他送出,便有了饥寒饱暖生死贵贱无心过问的意思。
因此不出半年,永生便有了离开这里的打算,但是去往何处呢?回无锡去?不过是一丝这样的念头,他便立即打消了,没有学到本事,回去还得靠养父母养活,永生不忍。永生有了一个决断。
原来,在无锡乡下,举凡红白喜事,俱是要吹吹打打的。无论是寿材还是花轿,一样的旗锣伞扇、衔牌执事开道,和着一班吹鼓手,乐手中也有大人,也有十岁左右的小子,一人竟会几种乐器,逢喜庆事则鸾凤齐鸣,逢丧事则天地同悲。永生举目观看时,觉得他们好生气派。在永生的心眼中,这中间最风光的不是那出殡迎娶之家,而是那些个吹吹打打的乐手们。又到了庙会上,更是少不了他们,逛庙会时,永生既然买不起那些诱人的零食和玩意儿,庙会迎神仪式上的吹打乐就显得越发的有趣,伫立良久,聆听良久,心动不已。
在无锡的乡下,早有采茶灯、花鼓戏这些山歌小调演唱形式,盛行于严家桥一带,后又演化出锡剧,也名滩簧,流行于苏南地区。滩簧只在起调和落调时用音乐伴奏,中间皆是清唱,不用二胡托腔,唱句字多腔少,抒情优美、悦耳动听,极能渲染秀丽的江南水乡景调。这种清越朴素的歌声,永生听得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