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尼茨勒：小小的喜剧（下）(8)

他就是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真的，刚看到他时，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让他从我身边走过。但他又很快转过身来，似乎刚才忘了看看究竟是谁坐在我坐的这辆马车里。他睁大了眼睛，大叫了一声：佩比，是你！我也叫了起来：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接着，我们俩都大笑了起来。我们笑得那么响，以致过路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接着，他说：是你，是佩比，是佩比！这怎么可能？海伦妮，你可知道，我们当时的高兴劲儿根本没法形容！后来他扶我下车，让我的马车先回去，然后我们俩一起坐进他的马车，但相互没有说一句话。当我们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又说：啊，这不是一出绝妙的小小的喜剧吗？啊，这不是一出绝妙的小小的喜剧吗？他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至少有十遍。马车夫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朝马车里看看我们俩。对，是这样的。我们到底上哪儿去？我的假诗人又喊了起来。
我接口说：上普拉特公园！在途中，我们开始互诉衷肠。你想想看，这是一出喜剧，是我对他演的一出喜剧，也是他对我演的一出喜剧。我们两人相互做了最动听的恭维，尽管我对他总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怀疑。公园里美极了。我们还去了游乐场。在这里，我们为了取乐，又把在那个星期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发生的整个故事又重演了一遍。九点钟，我们上了康斯坦丁山。
坐在小山上的很少有维也纳人。他们大多是外地人。我们叫人搬了一张豪华的沙发到我们的帐篷里，我们好久没有这么做了。我们变得更活泼了。在喝香槟酒时，他答应我，我们一起去迪耶普。这对你来说可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我确实希望，你也能同你的那位到那里去。然后我们可以去巴黎。我相信，这是一大收获。你现在应该想到，我确实非常喜欢他，我在我的这出小小的喜剧中也确实感到愉快。啊，当我想到前天我还把他当成一个诗人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好笑！
我想用康斯坦丁山上的晚餐结束给你的信。我们回家的时候，我因多喝了一点儿香槟酒，几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祝你好运，我的好海伦妮！我不给你写信了。我会打电话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动身。
吻你
你的约瑟菲妮
阿尔弗雷德·封·维尔默尔斯致那不勒斯的特奥多尔·迪林。
亲爱的朋友：
行装已经准备好，我要动身去旅行了。我不是一个人去。你把信寄到迪耶普。我只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从那儿我会给你写信的，告诉你我这五天里做了些什么。今天我没时间了。同那位可爱的刺绣女工的罗曼史已经结束，是在我扔掉了我的假面具的那个晚上结束的。那天我们笑得很开心，因为她也像我对她那样，对我演出了一场相似的喜剧。噢，特奥多尔，她可从来没有做过刺绣，就像我从来没有写过诗一样。她惯于穿价值五百到一千金币的高级礼服，戴价值八十金币的帽子。她有珠宝钻石。她的身世非常令人感动。我同她一起到迪耶普去。我为她付账。我供她吃用。后天，她也许会欺骗我。你别把我当成乐观主义者，因为我说的是后天。在火车上实在是没有机会了。你看到了，这出小小的喜剧演完了。但是由此可能产生的悲剧，使我不得不及时地逃之夭夭。第一幕（场景：迪耶普）结束之后，我将微笑着消失在布景后面。
你的阿尔弗雷德
桂乾元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