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尼茨勒：小小的喜剧（下）(6)

可是我们实在没有钱外出旅游！我是那么爱他——这是真正的幸福——否则我也许会在夏天到迪耶普去。不，我不去，这里的生活太好了！被人所爱和爱上别人，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对什么地方都会喜欢的，即使在荒郊野岭也会喜欢的，我深信这一点。我不得不说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要下雨。因为一下雨，这里的生活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了。再给我写信时，把信写到维也纳，因为我们不会在这里久住，我们可是一对穷鬼啊！
吻你，祝
好
你的佩比
阿尔弗雷德·封·维尔默尔斯致那不勒斯的特奥多尔·迪林。
亲爱的特奥多尔：
我们又在维也纳了，是两天前到的。我们在外面待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当我现在回忆起这一个星期的生活，我确实不得不说：实在太美了。只有最后一天有点不舒服，从早到晚一个样。可能这是最后一天的缘故吧！仅此而已。你想，我们有好几个小时站在那差劲的房间的窗口，外面一片泥泞，我们不能外出，真是太可怕了！于是我们决定回来。我告诉你，当我们整理行装时，啊，那高兴劲儿，我相信是这八天中所没有过的。看起来，主要是因为我们相互太多情了，所以就少了欢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起着决定作用呢？有的，那是爱情中的忧郁。我说得不错，我又怀念起这种忧郁了。是忧郁吗？本来是不能这么说的。不过，光说有什么用呢！反正那几天过得太妙了，这是肯定的。这是过去的事吗？不，现在也是这样，但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仍然这样。这你很快就会理解的。在外面的时候，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衣冠不雅、坐公共汽车和尝试写诗的故事是不可能长久的。
另外，坐三等车厢也不是我的嗜好。现在，你听我说：我们在傍晚回到维也纳时，我冒险买了头等车票。嘿，你应该看看那个姑娘的脸！火车进站后，我在前面为她引路，我们慢慢地走过前面几节车厢，来到头等车厢。这里当然是空空的。“嗬，你想干什么呀？”她叫了起来。我带着一种似乎要为她过节一般的语调对她说：跟着我，跟我走就是了。于是，我们坐到舒适的、上面罩着白色钩花罩子的丝绒靠椅上。她前后左右看个不停。此时此刻，她真像一个刚跨进沙龙的郊区姑娘。“嗬，你怎么啦？”她又一次叫了起来。但她没有对我发火，我起先估计她是会发火的。她一下搂住了我，吻了我一下，然后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在车厢里跳来蹦去。最后，终因火车晃动得厉害，她跌倒在我的怀里。这也是我们俩在一起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刻。现在我可以更大胆了。我在维也纳火车站斗胆叫了辆马车。
她看看我，然后对我说：“喂，你发疯了？”我对她解释说：我们从乡下早走了几天，所以有些节余。在她家附近的那个街角上，她含情脉脉地同我告别。当然，马车是不能直接驶到她家门前的。这是昨天的事情。今天该做的事情是：一小时后我要去她那儿，而且是以我的真实身份出现。我豁出去了，因为她爱我。我们像以往一样，约定在城乡交界处附近见面。我今天衣冠楚楚，目光中也没有狂喜。我准备乘马车去，穿一套叫不出名的、花八个金币买的时髦夏装，头戴一顶英国式草帽，想用客气的鞠躬邀请佩比小姐坐到我的身旁。我要向她承认，我向她玩了一个不体面的游戏。我要告诉她，我是个生活优裕的男子，但根本不会写诗。这将会是对她的沉重打击。但她在头等车厢中的举止使我产生了希望：我能够成功地安慰她。一切都准备好了。啊，今天晚上我又能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在街上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