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乔伊斯:戏剧与人生(2)
②译者注:魏尔兰的《诗艺》中的诗行“剩下的全属于文学”给乔伊斯留下了印象。他在这里认为“文学”是言语表达的一种低级形式,因而排斥它;在《詹姆斯·克拉伦斯·曼根》中,在关于鲁尼的《诗歌与民谣》的书评中,最后在《英雄斯蒂芬》第78(65)页,乔伊斯都重复了这一观点。但他在《青年艺术家画像》中又抛开这一区分,让斯蒂芬把文学称为“最高的、最是属于精神的艺术”。
人类社会是与男男女女的反复无常及境况有关,并被包裹其中的不变规律的具体体现形式。文学王国就是表现这些带有偶然性的行为举止、性情脾气的王国——说起来,真是个很大的王国;真正的文学家关心的主要就是这些举止和脾性。戏剧首先必须面对并处理那些潜在的规律,要剥去其伪装,严肃对待,接下来才去对付证明这些规律存在的各种因素。有了这么多的认识,就朝更理性地真正欣赏戏剧艺术迈出了一大步。除非作这样的区别,否则,结果会是一片混沌。抒情诗被吹嘘为诗剧,心理会话被夸耀为纯文学性的戏剧(literary drama),传统的闹剧从舞台上走过来,身上贴了喜剧的标签。
这两种戏剧已演完了它们作为引向高潮的序幕的角色,可以移交给文学古董部了。说没有新戏剧是无用的,坚持认为新戏剧勃兴起来了,同样没有用。为篇幅所限,我不能反驳这些论调。然而,在我看来,戏剧性戏剧(dramatic drama)必须比它的长辈更具生命力,后者是靠了善于管理和勤俭节约来勉强维持下来的。这一戏剧新流派遭到了严厉的抨击,这些抨击也为人所接受。公众抓住真理的速度是缓慢的,公众领袖误称起真理来的速度倒正好相反。许多人在口味上已经变得习惯了旧的食物,他们暴躁地听着,反对改变食谱。对于这些人来说,满足了他们的习惯和需要就算到了极乐世界了。他们大声赞扬高乃依那乏味平淡的喧哗,称赞特拉帕西①表现神圣时的古板,对卡尔德隆的庞布莱乔克式②的笨拙呆滞也赞不绝口。他们幼稚的情节把戏使公众惊得目瞪口呆,竟然能如此精细。
这样的评论家你用不着去认真对待,但他们真是滑稽人物!“新”流派在其自己的熟悉领域里已经征服了他们。这无疑是显而易见的。比较一下哈登·钱伯斯和道格拉斯·杰罗尔德的技巧,比较一下苏德尔曼③和莱辛的技巧。“新”流派在其艺术的这一分支上占有优势,而能占有优势也十分自然,因为它的身边是质量上不知高出多少的作品。瓦格纳其他方面不说,仅是他的音乐就超过了贝里尼④。尽管那些迷恋过去的人在叫喊,但是,泥水匠正在为戏剧建造一座更宽敞也更高大的屋宇,那里,将有光亮来驱散晦暗,高楼和吊桥前有宽门廊。
①译者注:意大利诗人,歌剧歌词作家。
②译者注:庞布莱乔克系狄更斯《远大前程》中一个唯唯诺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