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乔伊斯:戏剧与人生
译者注:本文在现藏于康奈尔大学图书馆的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的日记里是十六张半页的手稿。
编者注:乔伊斯还是个都柏林大学学院的学生时,就在学院的文学及历史学会发表了两篇演讲。第一篇,即《戏剧与人生》,于1900年1月20日发表,代表了他最重要的一种艺术见解。学院院长威廉·德拉尼神父似乎事先看过这篇文章,对乔伊斯在其中表现出的对戏剧伦理道德内容的冷漠,院长持不同意见。他建议就某些段落作出修改,但遭到乔伊斯的断然拒绝,德拉尼只得作出让步。在《英雄斯蒂芬》中,写到了与院长的这次见面。当然,与实际情况相比,有许多改动。
根据他胞弟斯坦尼斯劳斯的说法,乔伊斯宣读时,“没有作什么强调”,或者,像他本人在《英雄斯蒂芬》中所叙述的那样,“他平静而清楚地读,把观点或者表达方面的所有锋芒都包裹在平和的低调之中”,最后的几句话“念得铿锵有力,清清楚楚”。有几个学生极力反对他的观点,主持人在总结发言中也不赞同。在《英雄斯蒂芬》中,斯蒂芬不屑作出反驳。但事实上,正如尤金·希伊法官回忆时所说的那样,那次,“乔伊斯站起来反驳,当时是十点钟左右,外面楼道里铃都响了,该结束这次讨论了。他不用草稿,说了至少半小时,对批评他的人逐一反驳。乔伊斯辩论得真好,后排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辩论结束后,一个同学拍拍乔伊斯的肩,大声说道:“乔伊斯,刚才你表现出色,但你说的样子像是发了疯一样!”
尽管戏剧与人生的关系是,也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戏剧本身的历史上,这些关系似乎并非一直如此。高加索山脉这边最早也最有名的戏剧是古希腊戏剧。我不打算在此对它做历史考察,但也无法绕过去。古希腊戏剧源于对狄俄尼索斯的崇拜。他作为果实、快乐和最早的艺术之神,在他的个人生活史上,提供了建立上演悲剧和喜剧的剧院一个可行的大体方案。谈到古希腊戏剧,必须牢记的是,它的兴起决定了它的形式。从雅典舞台的情形,能间接地看出演员休息室的规章制度和对作者定下的严格规定的大致情况,但是,在后来的年代里,这些却被世界各地愚蠢地视为戏剧艺术的标准。于是,希腊人传下来一套法则,他们的后代即刻盲目地把它提出来,作为引发出的观念,自认为是挺荣耀的。我仅说这一点。说古希腊戏剧过时了,①这也许是一种粗野行为,但道出的却完全是真情。
不论好歹,它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即使它用金子包装起来,也不会永远留在柱子上。它的复兴没有戏剧上的意义,不过是为教师提供了一个话题,如此而已。即使在自己的阵营里,它也已被取代。由于它长期在神圣的保护和正规的形式中繁荣,对于智慧的雅利安人来说,它开始丧失魅力。反应接踵而至,那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因为古典戏剧源于宗教,它的追随者从一场文学运动中崛起。在这场反应中,英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是以莎士比亚为首的剧作家群体给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戏剧以致命的打击。莎士比亚首先是个文学艺术家;他幽默、雄辩,他有美妙的音乐才能和与生俱来的戏剧才能——他这些方面的天赋极高。他赋予自己的作品以极大的激情,所以,比起前辈来,他的作品更胜一筹。它们早已不仅仅是戏剧,而是对话的文学。这里,我要在文学和戏剧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