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二十五
周九良一打开门就听见有东西摔落的声音,鞋也来不及换就冲进房间,看见孟鹤堂趴在地上,不停试图站起来,又一次次重复摔倒。
听见脚步声,孟鹤堂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两人一高一低地默默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还是周九良先上前,把人抱回床上,接着独自在糖果间忙碌了整整一晚。
孟鹤堂听见细微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快天亮,周九良才重新回到房间,手上拎着两个粉色束口袋,打开其中一个,拿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塞到孟鹤堂嘴里。
也不问是什么,孟鹤堂只管含着,哪怕这种苦像是渗进人的心底,侵占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没有酒。”周九良反而主动解释道:“这种糖叫柠檬。”
很快孟鹤堂就知道这个名称的由来,清淡的酸甜在苦味之后显得多么难能可贵,如果生命最后的结局是这样,那么过程的苦好像也不是不能忍耐。
用掌心揉掉孟鹤堂眼角沁出的泪水,周九良挨着他挤进被子里,抬起他的头垫在自己的手臂上,忽然怀念他刚来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多么鲜活而炽热,哪怕身躯是冰冷的。“这一袋是柠檬,这一袋是堂堂,明天一过,我们就离开这里。”
因为被搂住的姿势,孟鹤堂不得不面朝着他,额头时不时擦过他的脸颊,末了居然低低笑出了声,不知是嘲讽周九良的自欺,还是无奈自己的命运。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冷淡的语句令周九良怔住了,犹豫着垂下眼,对上了孟鹤堂前所未有的凌厉眼神,只能点头道:“是。”
“你喜欢他吗?”
周九良深吸一口气,“我爱他。”
“他走了?”
“嗯。”
“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周九良想哭,却不得不忍住。
突然孟鹤堂拱起身子,贴上了周九良的嘴唇,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钻了进去,发丝戳到了周九良的眼睛,痛得他只能紧紧闭上。
“我不是他。”孟鹤堂攀住了他的肩膀,手从领口探进坚实的后背,将纤细的脖颈送到周九良唇边,“要么爱我,要么杀了我。”
周九良已经卷起衣摆的手停住了,用力握住孟鹤堂的腰身,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他与这个这个灵魂只能到这为止。
和张云雷并肩坐在偏厅的软椅上,车子已经发动,只等高议员下来就可以出发。扭脸看着张云雷严峻的神色,周九良知道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他独自隐忍,甚至不让周九良分担一丝一毫。而自己呢,自己对于先生的爱究竟有多少?
“先生说话了。”
浑身上下都紧绷着的张云雷,要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最后见了谁——”
“他怎么回答?”张云雷急切地追问。
“他不准我调查,即使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准去见他。”
虽然答案在预料之中——如果孟鹤堂想说,他有很多机会——但张云雷还是颇为失落,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想知道,先生到底为什么会丢下我。”周九良交握双手抵在膝盖上,地面上大理石的图案像是一张狰狞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