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二十

孟鹤堂难得舒畅地睡到自然醒，天光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映着积雪，白得刺目。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后背咯哒作响，最近常常会这样，身体发出奇怪的声响，但除了偶尔使不上劲，倒也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周九良在桌上留了纸条和早餐，可这都快中午了也不见回来。孟鹤堂大口吞着温热香脆的芝士煎饼，突然噎住了似的，一边咳一边捂住嘴冲进浴室，将刚吃下去的东西混着暗褐色的液体吐出来大半。
用冷水随意抹了把脸，孟鹤堂冷冷看着镜子，指尖在镜面自己的下巴上勾了一下。接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走回餐桌前，抓起剩下的煎饼狠狠地塞进嘴里。
孟鹤堂早就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自己到底是什么？杀了夜鸦，会有答案吗？这个答案——重要吗？
“你在看什么？”阎鹤祥来不及脱外衣就直奔书房，每天晚上和郭麒麟简短地聊上一会，成了他每天必不可少的生活乐趣。
偶尔闲暇，也会邀请他一起喝杯下午茶，只是近来随着连续的改革，需要处理的事接踵不暇。原本以为郭麒麟肯定休息了，当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禁欣喜莫名，脸上却不大肯显出来，自然也不肯承认自己是特意在午夜前赶回来。
郭麒麟高高坐在攀梯上，正聚精会神看着手中捧着的书，听见声音微微一震，悬空的右脚上挂着的拖鞋啪的一声摔落。
“没有书名。”郭麒麟低头笑着，想要从攀梯下来。
阎鹤祥单手解开衣扣，见状两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白绒拖鞋，躬身亲手替他穿上。
“哎呀哎呀。”郭麒麟想缩回脚，拉扯着又觉得太矫情，赶忙搭着他的手臂跳了下来。
阎鹤祥瞄了眼他手里的书——“自由即是奴役”，忽地想起今天议会间对于“黑匣子”信息的处理方案，他们草草地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并认为这是最公正的方式。
“有时人们自愿放弃自由，甘愿选择被奴役。”阎鹤祥说道。
郭麒麟比他矮上半个头，要抬起脸才能对上眼神，把书合上盖在一摞书的最上面，拍了拍薄灰道：“我们通常会把和平和自由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其实和平的时候未必自由，自由的时候未必和平，这是不相关的两件事，我们总要适当的舍弃一些。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两样我都能给你，那他一定是个政治家，因为政治家往往是骗子。”
“所以你的选择是和平？”阎鹤祥神色严峻，他原以为郭麒麟是不一样的，虽然实际上能看透这点已经非同一般。
“不不不，这并不是谁的选择。”郭麒麟连连摆手，“大道理我不懂，但是却知道揠苗助长，在未成熟的情况下去推动它，只会令它死亡。战争过去尚未百年，我想和平至少可以让大部分人活着。”
“为此便放弃少数人对自由的要求吗？”
“直到他们变成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