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五
现在孟鹤堂身上唯一有攻击力的只剩下了牙齿,很快周九良也从浴室走出来,光着上身,瞄了孟鹤堂一眼,拿出衣柜里挂着的一件灰色睡袍扔在他脸上。
“穿上。”周九良简短地命令道。
嗅到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孟鹤堂看着拖地的睡袍下摆,抱怨道:“太大了,我要穿自己的衣服。”
周九良不理会他的抗议,像是根本没听见,揪着衣领把人推倒在沙发上,从后背扒下本就宽松的睡袍,手掌按在腰上问道:“撞到哪里?这儿?”
孟鹤堂挣了两下,赌气地放弃了,成成成,你手劲大行吧。“不是,上面一点。”
周九良按了两下,确认没伤到筋骨,从棕色瓶子里倒出一点透明液体在手心。刚揉开孟鹤堂就觉得一阵灼人的热烫,忍不住哼哼着又开始扭。
“你家住哪儿?”周九良这次没阻止他,一边搓揉一边问道。
“F区。”孟鹤堂把脸埋在睡袍里,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鼻子酸酸的,记忆中还没有与谁这样亲近过。
“是吗?我以前也住在那。哪条街?”
半晌听不到回答,周九良低头去看,见孟鹤堂两眼直直地盯着地面前,神色有一丝惊恐。
“怎么了?”周九良追问道。
“我——想不起来了。”孟鹤堂记得那间简陋破败的半屋,记得里面残缺的砖瓦,每一条裂缝所在的位置,可是那间屋子在哪里?
周九良将人扶起来,整理好他的衣服,手却不肯离开那削窄的肩头。“做别的也能赚些吃用的钱,为什么要当暗杀者?是家里还有要照顾的人吗?”
“有。”孟鹤堂虽然点着头,眼睛却是失神的,“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说好要一辈子保护他。可是——”记忆像是沉在水底的筛网,当你想要捞些什么出来,所有的一切都从细密的网眼中溜走,最后什么也不剩。“我——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这是怎么了?”孟鹤堂茫然失措,仿佛有人用棍子搅浑了时间的池沼,记忆全都在,却并非是原本的模样了。
周九良心口钝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有一瞬他觉得坐在面前的就是先生本人,用着无关痛痒的语调说着,“我不记得你是谁”。
“我陪你去F区找他。”周九良把人带到怀里轻轻搂着,说不上这是为了安慰孟鹤堂,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你?为什么?”孟鹤堂双手轻轻垂在身侧,还不习惯陌生人的拥抱,“我是来杀你的。”
“你杀不了我的,除非——”周九良没有说完,破天荒地朝孟鹤堂露出一抹微笑,“睡吧,这药一晚上就能起效,明天不会疼了。”
孟鹤堂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更像是客套的礼节,微微龇着的大白牙,可眼底不动声色,沉寂得犹如深海。
即使这样,这道霹雳也足够在晴空撕开一个裂口。
“睡,睡哪?”孟鹤堂张口结舌,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怎么还真住下了?
“你不是想杀我吗?给你偷袭的机会,睡我房间,敢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