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十七

“怎么？喝不惯？”阎鹤祥抓住了忽闪的眼神，那张面孔干净得不染凡尘，让人只是看着就不由心生欢喜。
“不不。”郭麒麟端起来抿了两口，一股暖流蹿入胸口。
“还有别家要去吗？”阎鹤祥闲话着在他对面坐下，这个冬雪的傍晚，窗外又细细地飘起了雨丝。
“没有啦，今年冬天的工作全都完成了，大概要冬末才会再来，当然是如果几位议员还雇佣我的话。”对于无论年纪还是地位都远在自己之上的人，郭麒麟依旧不卑不亢，这正是他最初被选中的原因之一。
“听说下个星期均权计划就要实行了，D区的资源恐怕不太好。”阎鹤祥说话时没有看郭麒麟，反而一指正对着窗户的火棘问道：“你看他们能这样熬过冬天吗？”
中间几个区的人们已经开始囤积物资，可是即将作废的货币什么也买不到，黑市能够作为交换代价的只剩下一样东西——人。待价而沽的皮囊，尚可利用的器官，以命换命的复仇。
只有人命本身，才是亘久通行的“货币”。
“你可以看看，他们怎么在寒冬下结果，一团团火红的簇拥着——”
“像鲜血。”阎鹤祥为的正是这一抹刺目的鲜艳
郭麒麟既不肯定也加以否定，“像火。”
阎鹤祥很肯定，面前这位身世清白的少年，能完全拆解自己话语之间的意思，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将他的回答蹂夹在内。从未遇到这样聪明的普通人，那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思想，阎鹤祥忽然好奇，自己对于未来的决定会被他们这样的人接受吗？
“你认识字吗？”阎鹤祥说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但到底现在文字读物是不能自由流通的。
“一点。”郭麒麟半盏茶下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想找个人帮我整理书目，如果你没有别的工作，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帮帮我，这样也可以避开新计划的动荡。”大约是害怕郭麒麟拒绝，阎鹤祥头一次直接将利害说了出来。
看见书房的时候，郭麒麟还是吓了一跳，二楼除了阎鹤祥的卧室，其他几间全部打通，一架架摆满了厚薄不一的书籍，有些没有书封和书名，有些是早被封查的禁书，看上起阎鹤祥没有隐瞒它们的打算。
“这——可不止需要两个月的时间。”郭麒麟一不小心踢到旁边的攀梯，踉跄着扶了一把，被撞落的书正砸中脑袋。
“没关系，捡你园艺之外的时间来安排。”阎鹤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郭麒麟被他自己揉乱的发旋。“如果侯议员那边不方便的话，整理书目的时间你可以住到我这里来。”
“我回去和侯叔商量一下。”郭麒麟手指顺着书脊一本本抚过，突然看见窗台上放着一小盆花。说是盆，其实不过中间开着一株半透明的含苞花蕾，花瓣有一圈暗金色的边缘，因为没有盛开，所以金边并不显眼。
“这是——”郭麒麟怔住了，“水晶兰？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对，一位故友送了我一株。”阎鹤祥走近白陶土的花盆，拨弄了一下卷翘的叶片道：“你也知道？听说萃取足够的花汁，加上逝者的心脏，能够锁住他已经破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