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七

“快乐？师父对我们有一丁点的难以割舍吗？一句交代也没有就销声匿迹，有没有想过我们能不能承受？小哥哥死了——”张云雷靠在门后，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虽然不响却是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的歇斯底里，“他死了啊！师父在乎吗？关心吗？”
郭麒麟收敛了笑意，跨上阶梯的一条腿顿在那里，没有转回侧着的身子，笃定且严厉地打断张云雷，“他在乎！——他当然关心，你们所有的举动他都了如指掌，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几乎要推翻自己定的规矩冲下山，是我和于大爷拼死拦住了他。”
“为什么——”张云雷脸上凉凉的，自己伸手一摸才发现浸满泪水。
“夜鸦必须是绝对的，包括他的力量和决定，他可以做错，但不能自我争论与反复，所以不允许两位夜鸦同存于世。我爹如果露面救了孟鹤堂，崩溃的将不仅仅是夜鸦这个名号，而是整个平衡局势。”郭麒麟说完这些又换回了那副天真的面孔。
不能下山的师父，躲起来的栾议员，孟鹤堂像是被献祭的牺牲品，用生命去终结一段灾难。竟没有一个人肯为了他，不惜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这么说——他竟非死不可——”张云雷捂住了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你肯面对的话——是。”郭麒麟收回脚步，双手插在衣兜里，蔷薇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任何时候他也是在笑的，“但孟儿不能白死，张云雷还没有察觉，危险已经接近了。”
“这句是我爹说的。”郭麒麟弯起不大的眼睛，还俏皮地踮了踮脚尖。
“所以师父派你来帮我？”
“没错，首先——我要拿回夜鸦的称号。”
孟鹤堂猛地从半睡半醒间惊醒，努力瞪大眼睛，果然看见周九良侧躺在床的另一边还在看着自己。
“你不睡吗？”孟鹤堂试探着问道。
“要杀我的人就在面前，当然要等他先睡。”
到底是谁让自己睡这的！孟鹤堂腹诽不已，裹了裹被子喃喃地抱怨：“那你让我出去，把门一反锁，咱两不都安心了吗？”
周九良没有理会他，反而悠哉地讲起了小故事。“以前ABE区这块儿叫北京，再往前叫北平。”
“我知道。”
“那时候的人们都称呼自己老北京人，爱玩乐，有些老北京爱玩鹰。”周九良说着说着嘴角就开始微微上扬，与之相对的是孟鹤堂越垂越低的眼皮。
“但是刚抓来的鹰野性难驯，怎么办呢，就熬着，不让他睡觉，熬上几天这鹰的野性就没了，老北京管这叫熬鹰。”
“唔。”孟鹤堂应得一声比一声含糊，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临睡着前还不清不楚地嘟囔道：“你才是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