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三十三)
“这点水哪里够,再喝一口。”
周九良又把手里的杯子往前推了推,孟鹤堂不得不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一点点下咽。周九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消瘦疲惫的孟鹤堂,他说不出质问的话,他问不出那句为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先生过得似乎比自己苦涩。
孟鹤堂好不容易把水咽完,周九良觉得似乎没有再看着自己先生的理由,转身去炉上盛了一小碗元宵,南方的元宵和北方不同,小得多,像个个白珠子。周九良也不言语,轻轻坐在榻边用勺子在碗里捣弄着,孟鹤堂见他要给自己喂吃的,饿了一整天的胃里翻着恶心,试图张口拒绝。
“九……我……不…”
周九良听着自己话都说不利索的先生一阵阵的心疼,索性不抬头理会,孟鹤堂还没说明白,勺子就怼进了嘴里。他本以为是那黏腻的元宵刚准备着吐出来,舌尖儿却尝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芝麻香和甜味儿。
这口芝麻馅儿的含义,孟鹤堂当然明白。胸口憋着的酸涩冲到了脑子,眼里的泪断了线似的发疯的掉,他急忙低头,突然像只被狩猎的兔子一样四下躲闪,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后退直到贴着墙无处可躲。
“先生,我够不着你了。” 周九良看着自己先生这副从没见过的脆弱模样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颤抖,心里却像是踏过了万马千军。
“九……九良。” 这两个字终于被孟鹤堂从嘴里挤了出来,尾音还没落下,孟鹤堂就像被剥了皮似的趴伏在榻上抱着脑袋啜泣。
周九良惊了一下,赶紧放下碗伸手去扶孟鹤堂,孟鹤堂两只手死死抓住被子,周九良没辙,只好把他往外拖了拖,然后起身环抱着孟鹤堂把胸脯贴上他的后背。孟鹤堂抽动的厉害,周九良轻轻用力压着他让孟鹤堂慢慢平静。
孟鹤堂不知道哭了多久,也许是累了,周九良见他不再出声便轻轻架着孟鹤堂把他提起来。周九良这才发现自己先生那又瘦又小的身板在如今的他面前仿佛像个姑娘,孟鹤堂软塌塌的没了力气,被周九良挽在怀里,脸仰起来对着周九良的那一刻他却突然笑了,自言自语的说。
“九良,长大了。”
周九良心疼的笑笑,拽过被子包着孟鹤堂,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忘了给先生换衣服脱鞋子。周九良一个胳膊托着孟鹤堂,另一只胳膊帮孟鹤堂脱下那双看起来有些单薄的鞋,捏着脚跟脱下鞋的一瞬周九良才发现这双脚竟然没穿袜子,本来白皙的脚背冻得通红,脚趾上大大小小水泡像是反复过了好几个来回,左脚的脚踝有些肿,若不是怀里真切抱着,曾经见过孟鹤堂那双润足的周九良都不敢认这是孟鹤堂的脚。
怀里的孟鹤堂有些困,也不管周九良在做什么,歪着脑袋睡着了。
周九良一点点的帮孟鹤堂换洗衣物,每一寸肌肤裸露,他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伤口,或新或旧,或轻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