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十二)(8)
我本来打算开辟一座小花园,买一头奶牛,用这种做法来尽量使自己不依赖大家。我也带来了开辟花园的工具和种子,这里的土地极多,未经耕耘的土地非常平坦地延伸在我木屋的四周,极目所至,没有一点儿高凸的地面。可是我身体太弱,没有能力去平整这些土地。那是一处难以垦凿的土地,到了春天地面还冻结得板板实实的,即使我用那把新的锐利的锄头也凿不下去,我又怎么在这块土地里下种呢,这是毫无希望的了。我在干这些工作的时候多次感到失望。我整日躺在木板床上,甚至连列车开来了,我也不出去。我只是将脑袋伸出正好在木板床上方的小窗外,表示我病了。后来由三个男子组成的列车工作人员进到我屋里想取点暖,但他们并没有找到许多暖热,因为我尽可能避免用旧的、容易发生爆炸的铁炉子。我宁愿裹着一件旧的、暖和的大衣躺着,并用各种各样的毛皮盖在上面,这些毛皮也是我先后从农民那里买来的。
“你常常生病,”他们跟我说,“你是个病秧子。你再也不会从这里离开了。”他们说这个大约并不是让我悲哀,而是他们在努力地婉转地说出真情,如果那只要是可能的话。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里发出奇特的直愣愣的目光。
一个月里一次,但总是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一位督察来这里检查我的备忘记事簿,从我这里拿走收进的钞票——但并不总是如此——付给我工资。他的来到总是在前一天由那些在前一站放他下车的人通知的。那些人认为这事先通知是他们能够向我表示的较大的善意,尽管我每天在一切方面不消说是井井有条的。对此倒是不必花什么力气。但是督察进到站里总是带着一种神情,好像他这一次一定要揭开我管理上的不善之处。他总是用膝盖撞开我木屋的门,同时凝视着我,几乎还没有打开我的记事簿,就找到了一个错误。我在他的眼面前再算一次向他证明,不是我而是他犯了一个错误,这就得要花去长长的时间。他对我的进款总是不满,然后他啪的一声合上记事簿,又是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我们一定要停掉这段铁路了。”他每次都这样说。“这样的事会来的。”我通常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