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二）

本篇收入：〔教堂里的“紫貂”〕 、〔考官〕 、〔坑道下的家庭〕、〔恐惧〕、〔难念的家经〕、〔女人的力量〕、〔切不开的面包〕、〔士兵的权力〕，共八篇。
    〔教堂里的“紫貂”〕 
    在我们的犹太教堂里生活着一只像紫貂般大小的动物。人们经常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它，它允许人们走到距离它顶多两米的地方。它的毛色是一种淡青色。它的毛皮还没有人摸过，这根本谈都不用谈，人们几乎认为，它的毛皮的真实颜色是看不出来的，也许能够看见的颜色只是沾在毛上的灰尘和泥浆的颜色，这种颜色也确实像教堂内抹的灰浆颜色，只是淡一点而已。撇开它的畏怯不谈，这是一个非常安静和安分的动物。如果不是它经常被赶开，它也许几乎不会更换地方，它最爱待的地方是女人室的网格栅栏，它喜欢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感抓住网格，探入脑袋，观察下面的祈祷室，这个勇敢的位置好像使它感到快乐。但是教堂仆人有个任务，就是不让它待在栅栏那儿，它可能会习惯于这个位置，可是由于那些害怕它的女人而不能允许它待在那里。为什么她们会害怕它就不清楚了。
当然，第一眼看上去它是令人生畏的，尤其是那长脖子，三角脸，几乎呈水平状突出的上排牙，上唇上那一溜长长的、盖过牙齿的、显然很坚硬的、浅色的髭须，这一切是令人生畏的，可是人们很快就能看出，这一切看上去可怕的现象是毫无危险的。尤其是它总是避开人，比森林里的动物更胆小，而且看上去只受到这座建筑的约束，而它整个的不幸显然是：这座建筑物恰恰是一个犹太教堂，也就是说有时会很热闹。如果人们能够跟这个动物对话，那么人们就可以安慰它说，我们这座山区小城的教区一年小于一年，现在要筹集维修教堂的资金都困难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后，这座教堂变成了一个粮仓或类似的场所，于是这个动物便得到了它现在痛苦地渴望着的安宁。
    当然害怕这个动物的只是女人，男人早就无所谓了，一代人把它指给另一代人看，人们不断地看到它，最后人们看都不看它一眼了，甚至第一次见到它的孩子们也不会感到惊奇。它成了这座犹太教堂的家畜，为什么这座教堂不能有一个独特的、别的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家畜呢？要不是那些女人，人们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动物的存在。但即使是女人们对这个动物也并没有真正的畏惧，如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老是害怕这么一个动物也就太离奇了。虽然她们以此为自己辩护：这个动物会跑到离她们比离男人们近得多的地方来，而这也是事实，它不敢下来到男人们的跟前，男人们从来不能看见它出现在地面上。当人们不让它趴在女人室的栅栏上的时候，它多半就待在栅栏对面墙上同样高度的地方。那里的墙壁有一条狭窄的突棱，顶多也就两指宽，这条突棱环绕着教堂的三面，这个动物有时在这条突棱上跑来跑去，但大多数时候它总是静静地蹲在面对女人们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