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十二)(9)
”我还看见他用力转向我的肿胀的面孔,所有的部分,两面的面颊、鼻子、嘴唇,都在这张脸上突现出来。
这是这个月里绝无仅有的一次大变动,在这变动中,我可以走动了;还有一点儿白酒糊里糊涂地留下来了,当督察走了之后,我马上将它一饮而尽,在它咕噜咕噜地进入我的喉咙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列车离去的信号声。在这样的一夜之后,我渴得可怕;这就像在我的身体内有着第二个人,他从嘴巴里伸出脑袋和脖子,喊叫着要喝点什么。督察被照顾得很好,他在车上总是喝着带在身边应有尽有的饮料,而我只靠着残存的一点儿什么。
后来,我居然在这整整的一个月里什么也不饮用,我也不抽烟了,我干自己的工作,别的什么都不想做。就如已说过的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工作,但我做这些工作是彻底的。例如我的责任是每天在这个站一公里远近的轨道两边打扫卫生和检查情况。而我并不按规定,常常走得很远,走到正好不能看见这个站头那么远的地方。在晴朗的天气里,这距离还可能达到五公里左右,这里的土地完全是平坦的。要是我走到在我的眼前我的木棚在远处只是闪烁的影子那么远的地方时,我会由于眼睛的错觉而有时候看到许多黑点向着木屋移动。那是一大帮人,全是部队,有时候却是真的来了一个人,我便挥着锤子跑完这整整的一段长距离的路,回到木屋。
将近晚上,我工作完毕,最终回到我的木屋。在这段时间里一般来说没有人来看我,因为夜里走回到村子的路是很不安全的,这一带有各种各样的流氓、恶棍出没,但他们不是本地人,他们出没无常,常常走了又回来。我看见过那一帮子人,这个孤寂的车站吸引着他们,他们不是那么危险,但人们必须要认真地与他们周旋。
也就是这些人在这个长长的昏暗时辰里来骚扰我。否则的话,我就躺在木板床上,不想过去,不想铁路,也不想下一趟列车要在晚上10到11点之间经过本站,简而言之,我什么也不想。有时候我看一份旧报纸,那是火车上有人扔给我的,这里也许有令我感兴趣的来自卡尔达的丑闻故事,但孤立地从某些日期的报纸来看,我就不可能理解这些故事了。除此而外,在每一份报纸上都有一部小说的连载,这部小说叫:《指挥官的复仇》。我有一次梦见了这位指挥官,他身边总是带着一把匕首,在某种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他甚至将匕首置于牙齿之间。其余的内容,我就不去多读了,因为天色马上就黑下来,煤油和蜡烛都贵得令人难以支付。我一个月从铁路当局那里只得到半公升的煤油,这个月还没过完,这煤油早已经在晚上为列车燃点半个小时的信号灯而用完。可是这种灯也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后来我在有月光的夜里就不再去点燃这盏信号灯了。